半小时后,陆昭换上了一套电力检修员的工服,戴着一顶旧旧的鸭舌帽,背着一个看似普通的工具包,独自走向那座废弃医院。
工具包里,只有一台微型信号干扰器和一枚高保真录音设备。
医院大楼的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玻璃窗大多已经破碎,在风中发出呜咽。
然而,当陆昭推开那扇虚掩的沉重铁门时,内部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应急灯在走廊深处投下绿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
一部看起来颇为先进的电梯,指示灯竟然还亮着。
他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向了通往地下的楼梯间。
在地下三层的入口,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挡住了去路,门上是一个先进的指纹识别锁。
锁的旁边,标注着“G-7权限”。
陆昭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在废墟里收集的粉笔灰,均匀地涂抹在自己的右手指尖上。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档案里那个代号为“老陈”的叛逃观察员的生理数据——年龄,身高,体重,以及由此推断出的皮肤粗糙度和指纹磨损程度。
然后,他将手指轻轻按了上去。
指纹锁的扫描光线来回扫过,沉默了足足五秒。
就在陆昭以为要失败时,一声轻微的“滴”声响起,门锁应声开启。
门后,是一条长得望不到头的白色走廊。
他踏入的瞬间,头顶的灯光自动亮起,光线柔和而不刺眼。
紧接着,隐藏在墙壁里的广播系统传出了一段冰冷而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欢迎归来,G-7观察员。”
陆昭没有前进。
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如鹰,仔细检查着门内地面的缝隙。
那里有灰尘,但灰尘之上,覆盖着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鞋印。
鞋印的间距、深浅几乎完全一致,仿佛是由一台精密机器印上去的。
这说明,这里不仅有人定期巡逻,而且巡逻者的步伐经过了严苛到变态的训练。
他从工具包里掏出医用听诊器,将探头紧紧贴在地面上。
屏住呼吸,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随即,一种规律到令人心悸的声音,通过探头传进了他的耳朵。
呼……吸……
那不是一个人的呼吸声。
而是一整排,甚至一个军团的人,在以完全同步的频率,进行着吸气和呼气。
声音沉重而绵长,如同无数台沉睡的鼓风机,正等待着启动的指令。
他们就在他的脚下,在更深的地下。
陆昭缓缓直起身,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他退回到楼梯间,正准备重新规划路线,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墙壁上一道不起眼的划痕。
那道划痕很新,绝不是陈年旧迹。
形状极为特殊,像是一个汉字“眼”的下半部分,仿佛是被一个不规则的印章用力压上去留下的。
他心中一动,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那张从“白塔准-入协议”上撕下的残页。
将残页边缘与划痕比对,完美吻合。
就在此刻,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微弱的震动。
是沈清发来的最高级别加密消息,只有一句话。
“截获一段内网通讯,‘守门人’的生物信号于三小时前在旧医院监控盲区重新上线——他不是逃了,他被送回去‘重启’了。”
陆昭盯着手机屏幕上“重启”两个字,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听诊器。
他眼中的伪装、犹豫和试探,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不再需要伪装,也不再需要潜行。
他转身,大步走向那部之前被他忽略的电梯,径直伸出手指,按下了代表地下四层的按钮——b4。
电梯门在他眼前安静地合拢,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光亮隔绝。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他对着光滑如镜的门壁,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门外的人说,又像是在对整个地下世界的未知存在宣告:
“既然你们这么想看我够不够资格‘继承’,那我就当一回你们的‘新院长’。”
电梯平稳而迅速地向下沉降。
控制面板上,代表楼层的数字无声地跳动着。
b1...b2...b3...
终于,电梯在一声轻响中停下。
而b4层的按钮,在黑暗中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