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里小林挣扎着睁开眼,天花板的白色光刺得他眼生疼。
记忆是断裂的胶片,在脑海中疯狂闪烁、跳接——刺耳的刹车声、重物撞击的闷响,以及一个贴近他耳边的,经过变声器处理后变得非人般冰冷的声音。
“东西在哪?”
那个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失真感。
但就在那人俯身搜查,以为他已经彻底昏迷时,对方不经意地侧了一下头,调整了一下几乎遮住整张脸的口罩。
就在那一瞬间,借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光,小林看到了。
左耳后方,皮肤与发际线的交界处,有一颗小小的、褐色的痣。
这个特征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
灰女士!
那个只存在于档案描述中的神秘执行者,那个从未有人见过真容的幽灵。
当他把这个发现告诉匆匆赶来的陆昭时,后者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变的锐利。
然而,听完后,陆昭却缓缓摇了头,声音低沉而笃定:“沈墨不是新手,他不会让‘灰女士’这样的关键人物在行动中暴露任何可识别的体貌特征。痣是真的,但看到它,却是被设计好的。”
“你的意思是……这是个陷阱?”小唐无法理解。
“是误导。”陆昭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想让我们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寻找一个带痣的女人身上,从而忽略他真正的意图。我们得把水搅得更浑。”
陆昭没有给小林更多追问的时间。
他拨通了沈清的电话,语气不容置喙:“清,以我们律所的最高信誉背书,立刻对外发布消息。就说……我们从小林父亲遗物中的U盘里,成功破解并恢复了全部原始数据。第二批‘灰色名单’,将在四十八小时后,准时向最高检察院提交并向社会公布。”
这枚重磅炸弹的威力超乎想象。
消息发布后不到三小时,整个城市的地下世界都仿佛被这股冲击波震得嗡嗡作响。
而真正的回响,则以一种更隐秘、更精准的方式,直接送到了风暴的中心。
小林的加密邮箱里,多了一封匿名邮件。
没有标题,没有正文,只有一个音频附件。
他戴上耳机,点开播放。
电流的滋滋声过后,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钻进他的耳膜,是老周!
那个看着他长大的,父亲最信任的档案管理员。
“小林……别信陆昭……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父亲……你父亲临死前拼命烧掉的,根本不是什么档案……那是‘启动密钥’!是整个计划的……核心!”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小林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启动密钥?
不是档案?
这个信息彻底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陆昭会不会真的为了复仇,而向他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地滋生出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
陆昭几乎是破门而入的。
看到小林煞白的脸和耳机里泄露出的微弱声音,他立刻夺过手机。
听完那段音频,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地址。”他只说了两个字。
半小时后,老周那间堆满旧书和报纸的住所内,一股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人被牢牢地绑在一张老式轮椅上,嘴上封着厚厚的工业胶带,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清醒的、愤怒的火焰。
沈清利落地割开胶带,老周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嘶哑着嗓子喊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说过!我从没给小林录过什么音!”
陆昭没有理会他的辩解,而是将手机连接到随身携带的微型分析仪上。
屏幕上,音频的频谱图谱展开,像一幅诡异的心电图。
陆昭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划过,将几处波形放大。
“果然。”他冷声道,指着屏幕上几处几乎无法察觉的断点,“至少由七段不同的语音拼接而成。素材……应该是你去年接受市档案馆口述历史访谈时留下的录音。合成技术很高明,但无法消除拼接处的细微失真。”
他再次调整参数,将音频的背景噪音无限放大。
一阵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音融为一体的蜂鸣声,清晰地显现出来。
“15赫兹的窄频蜂鸣。”陆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和市中心那家心理实验室里的脑波干扰仪,频率完全一致。沈墨的杰作。”
他转过身,看着惊魂未定的老周和小林,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想让我们相信这段录音。他是想看我们接到这段录音后的反应。他在测试我们的恐惧阈值,看我们会不会因为一个无法证伪的‘密钥’,就自乱阵脚,互相猜忌。”
这个局,比想象中更深。
沈墨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心理学家,冷漠地观察着实验对象在自己设计的迷宫里会做出何种选择。
“既然他想看戏,我们就演给他看。”陆昭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想知道‘密钥’,我们就给他一个‘密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