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不只是为父亲讨回真相——我要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亲手撕开面具。
陆昭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的。
天花板上的扬声器已经归于沉寂,但那段被篡改过的、属于他自己的声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震荡,带着沈墨无声的嘲讽。
“昭,你冷静点!”耳机里,沈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明天就会进入专案组,拥有合法的调查权限。你现在去西郊,就是自投罗网!他既然敢暴露位置,就说明那里有为你准备好的陷阱。”
“陷阱?”陆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抬手,示意老赵和小林保持安静。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那台沉寂的主机,仿佛能透过那层外壳,看到沈墨那张隐藏在暗处的脸。
“他以为这是陷阱,但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捷径。他想让我去,因为他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想亲眼看到我被他布下的迷局困死,就像他当年对我父亲做的那样。”
老赵站在门口,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作为和陆振华同期入警的老伙计,沈墨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他记忆中的沈墨,是个温文尔雅、说话总能说到人心坎里的心理专家,总是在案件陷入僵局时,提供一些出人意料的思路。
他怎么也无法把那个形象,和背后操纵一切的魔鬼联系起来。
“不可能……小沈他……他怎么会……”
“赵叔,”陆昭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那份冰冷并未消散,“我父亲的笔记上写着,‘信沈墨者,死’。这不是一句气话,是血的教训。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信任。”
小林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刚刚经历了职业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几分钟。
数据被远程删除的警告声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紧紧抱着那个被拔下来的硬盘,像是抱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陆哥,硬盘我已经物理隔离了,但那个微型发射器非常精密,天线内置,靠主机内部的余电就能工作。只要我们带着硬盘移动,他就可能通过沿途的信号基站进行三角定位。我们现在的位置,可能已经暴露了。”
“他知道我们在哪,但他不知道我们知道了什么。”陆昭终于转过身,他的眼扫过小林怀里的硬盘,又落在他用证物袋装好的、那片断裂的U盘金属片上,最后,他将目光移向自己手中那本陈旧的笔记本。
三样东西,三条线索。
“小林,你立刻带着硬盘回局里,用最高级别的物理屏蔽室。不要连接任何网络,我要你做的,不是恢复那些被他删除的视频日志,而是进行底层数据镜像。他以为我要的是视频,但他错了。我要的,是这块硬盘里,除了视频之外的一切——操作记录、访问日志、扇区使用痕迹,甚至是被覆盖过的数据残影。我要知道,在我父亲殉职前后,还有谁,用什么方式访问过这台电脑。”
“明白!”小林重重地点头,他知道任务的艰巨性。
“赵叔,”陆昭看向老赵,“您马上联系市局档案科,我要一份‘11·23案’专案组成立之初的所有卷宗,特别是关于心理顾问聘用和中止聘用的全部原始文件。沈清查到的是内部通报,我要看的是申请、批复、以及中止他职务的具体原因和签字人。沈墨能进来,一定有人为他开了门。我要知道,这扇门是谁开的。”
老赵定了定神,多年的刑警本能压过了内心的震惊。
“好,我马上去办!”
“沈清,”陆昭对着耳麦低声说道,“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以我的名义,向专案组提交一份申请,内容是‘重新勘查11·23案第一现场’,也就是这里。申请明天一早递交。沈墨想进专案组玩,我就把棋盘摆到他面前。”
“你疯了?”沈清的声音拔高了,“你让他回来,等于把唯一的证物现场主动交给他!”
“不,”陆昭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不是把现场交给他,我是把一个舞台交给他。他是一个表演型的人格,他享受在聚光灯下操控一切的快感。明天,当他以‘专家’的身份站在这里,面对我们所有人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开始他的‘表演’。而一个演员,在最投入的时候,往往会忽略台下的眼睛。”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沈清能听见:“更何况,我父亲留下的那句‘他们不是一个人’,这才是关键。沈墨的背后,还有人。我需要一个场合,让那个藏得更深的‘影子’,因为沈墨的表演而露出破绽。”
通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清似乎在消化这番话里巨大的信息量和风险。
几秒后,她沉稳的声音传来:“我明白了。申请书半小时后发到你邮箱。昭,保护好自己。”
“放心。”
切断通讯,办公室里只剩下应急灯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