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喉结动了动。
沈清手指的凉意透过牛皮信封渗进他掌心。
李母的呢喃还在耳边晃,“昭儿,你爸爸的字……”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蹲在幼儿园门口,用钢笔在他手背上写“回家小心”,墨迹未干就被雨水晕开。
“去书房。”沈清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她另一只手虚扶着他胳膊,指甲上的粉色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
陆昭这才发现她手指在抖,刚才说“穿了防弹背心”时的镇定,原是裹着糖衣的玻璃渣。
书房门刚关上,沈清就快步走到书桌前,抽掉压在镇纸下的警方现存结案报告。
两本封皮同样泛黄的档案并排铺开,陆昭的指节抵着桌面,手指蹭过原始报告的边缘——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11·23案证据清单”几个字在台灯下泛着暗金。
第一页对比就让他太阳穴突突跳。
现存报告里“嫌疑人特征”一栏写着“无明确社会关系指向”,而原始报告同一位置赫然是:“嫌疑人韩明远,市立医院外科实习生,与受害者王淑芬(护士)、周建国(患者家属)有明确接触记录,曾参与受害者3(无名氏)急救。”
“李叔叔当年就知道了。”陆昭的声音发涩。
他记得李正国,父亲的老搭档,十年前结案时在新闻发布会上红着眼眶说“凶手已畏罪自杀”。
那时他跪在灵堂,李叔叔拍着他后背说“小昭,你爸是英雄”,现在想来,那掌心的温度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口发疼。
沈清的指甲划过原始报告的页脚:“这里有撕过的毛边。”她抽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是刚才在档案馆跑太急,额角的汗渗到镜框上了。
“现存报告少了三页,都是韩明远的社会关系调查。”她突然顿住,放大镜“咔嗒”掉在桌上,“看这个。”
陆昭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原始报告最后附着张便签,是父亲的字迹:“李队说,老韩的基金会账户有问题,明天约他面谈。”“老韩?”他猛地抬头,“韩明远?”
沈清已经掏出手机拨号。
唐律师的声音从免提里传来,带着翻纸页的沙沙声:“法院封存的听证记录调出来了……等等,这里有段未公开的证词。”背景音突然清晰,像是唐律师把手机贴到了纸上,“‘11月22日夜,李正国队长曾前往明远基金会总部,与韩明远先生单独会面两小时。’记录人是当时的书记员,被标记为‘无关证词’。”
“他不是被迫沉默,是做了交易。”沈清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陆昭看见她后槽牙的牙龈泛着淡紫——她有个藏得很深的习惯,焦虑时会咬腮帮内侧。
他伸手覆住她手背,触感像碰着块冰。
凌晨三点的市检察院走廊冷得刺骨。
陆昭站在陈检察官办公室门口,西装内袋的原始报告硌得肋骨生疼。
门开的瞬间,他闻到股老茶缸的陈味——和父亲办公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陈检察官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杯底积着层褐色茶垢。
他鬓角全白了,十年前还是助理检察官时的锐气,早被时间磨成了钝刀。
陆昭把两份报告拍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