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吗?”镜中人的声音像从井底浮上来的,“怕十年前的真相,怕沈清重蹈她母亲的覆辙,怕自己和你父亲一样死不瞑目。”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父亲最后一通电话里说的“小昭,爸爸可能回不来了”,想起沈清翻到母亲解剖报告时颤抖的指尖,想起韩明远在慈善晚会上握着他的手说“令尊是英雄”时,掌心那层薄茧——那是长期握手术刀才会有的茧。
“我当然怕。”他盯着镜中人的眼睛,“但怕不代表我会退。”
镜中人笑了,笑容扭曲得像被揉皱的纸:“那你敢看看镜子里的沈清吗?”
陆昭猛地转头。
右侧镜面里,沈清正跪在地上,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女人——是沈秀兰,沈清母亲的遗照上就是这张脸。
沈清的哭声响彻镜宫:“妈!你醒醒!是我啊!”
“够了!”陆昭吼出声,声音撞在镜面上碎成千万片。
他抄起手电砸向那面镜子,“砰”的一声,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沈清和沈秀兰的影像开始扭曲。
“没用的。”镜中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砸不破自己的心魔——”
“咔嚓!”
陆昭的拳头已经砸在另一面上。
这次他没用手电,指节擦过镜面时渗出血珠,但他能看见,裂痕深处露出一张泛黄的信纸。
“炸弹!”小刘的喊声响彻整个镜宫,“墙体里有c4,倒计时三分钟!”
陆昭的动作顿住。
他看见镜宫外,林警官正用力砸门,沈清的嘴唇在动——他不用听也知道她在喊“快走”。
而镜中人还在笑,笑声混着越来越清晰的滴答声:“现在走还来得及,你父亲的信就留在这儿喂老鼠吧。”
“去你妈的。”陆昭抹了把脸上的汗,抓起碎片撬镜面。
玻璃扎进掌心的疼让他清醒,终于把信纸抽出来——落款是“李正国”,父亲当年最信任的同事,十年前“11·23案”调查组成员,在父亲死后突然辞职去了国外。
“倒计时一分三十秒!”小刘的声音带着颤音。
陆昭攥紧信,冲向镜宫出口。
镜面在他身后接连碎裂,映出的无数个“自己”同时伸出手,像要把他拖回黑暗里。
他撞开最后那面镜子时,石阶“轰”地落回原位,沈清扑过来抓住他胳膊,林警官的手已经按在他后背上推。
“跑!”
四个人的脚步声在楼梯间炸响。
小刘冲在最前面,边跑边喊:“左转!避开承重柱!”陆昭的余光瞥见墙面渗出红色导线,心跳声盖过了倒计时——“五、四、三——”
“都趴下!”小刘吼道。
陆昭把沈清护在身下。
爆炸声震得耳膜发疼,气浪掀翻他们时,他摸到口袋里的信还在,带着体温的信纸边缘被火燎焦了一点,但字迹还清晰。
“安全了!”小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陆昭抬头,看见拆弹专家正蹲在他们旁边,额头渗着血,手里捏着半根剪断的红线,“这炸弹装得歪七扭八,估计是新手。”
林警官扶着墙站起来,警服袖子被刮破了,露出一道血痕:“韩明远这是想灭口。”
沈清抹了把脸上的灰,目光落在陆昭掌心的伤口上:“先回市局处理伤口。”她的声音很轻,但陆昭听见了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还有那封信。
夜风卷着硝烟味灌进疗养院废墟。
陆昭低头看信,泛黄的纸页上,李正国的字迹力透纸背:“昭儿——”
远处传来警笛声。
陆昭把信小心折好,放进内层口袋。
他能感觉到,十年前那个雨夜埋下的线,终于在今天,被他攥紧了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