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仪吐出的照片与旧案卷的电子档在屏幕上左右铺开,绿色太阳下的红十字与十年前现场照片里的红漆十字,像两枚精准咬合的齿轮——线条的弧度、右上角那道刻意加重的红道子,连边缘晕染的毛边都如出一辙。
他抿了抿唇,手指抵着桌沿,能清晰摸到木头的纹路。
父亲的案卷里夹着张便签,是陆振华用钢笔写的:第三起现场十字标记,疑似医疗相关符号,未找到关联。墨迹在扫描件里泛着灰,像块压在陆昭心口的石头。
现在这块石头终于裂开条缝——小林说墙上有个红十字,像医院的牌子,而十年前凶手在受害者床头画的,根本不是随机标记,是某种仪式性的重复。
手机在掌心震动时,他差点没拿稳。
林志远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昭哥,审计报告我发你邮箱了。
基金会十年前有笔三百万的医疗设备捐赠,收款方是个空壳公司,现在查……
等一下。陆昭突然打断,盯着屏幕上小林画纸背面的碎布扫描图,志远,能帮我调11·23案第三名受害者的物证照片吗?
特别是她衣物纤维的鉴定报告。
现在?
现在。陆昭的拇指蹭过扫描件里碎布的纹路,深蓝斜纹,和他在证物科见过的受害者衣物残片太像了,我需要确认这块碎布是不是当年的遗留物。
电话那头传来翻找文件的响动。
陆昭把台灯往屏幕前挪了挪,暖黄的光漫过键盘,在他眼下投出阴影。
当林志远说出受害者外套内层有相同斜纹衬布时,他的后槽牙重重咬在一起——小林身上的碎布,正是十年前第三名受害者衣物的一部分。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拍在玻璃上,惊得他抬了下眼。
对面楼的灯陆续熄灭,只有他的窗口还亮着,像黑幕上一颗固执的星。
他摸出手机给沈清发消息:旧案关联点找到了,明天上午十点律所见。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屏幕突然亮起一道冷白的光——是条匿名短信,号码显示未知来源。
别再查了,否则你会后悔。
陆昭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两秒,突然低笑一声。
他解锁手机,把短信截图存进加密文件夹,又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台灯的光映着他微扬的下颌线,眼尾的细纹里带着点锐意——这不是威胁,是警告,是对方终于坐不住的信号。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明远大厦顶楼。
苏婷婷缩在落地窗前的阴影里,手机贴耳的那侧脸泛着青白。陆昭今天诱导小林回忆白衣服大哥哥,还拿走了画。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画里夹着块碎布,和当年......
知道了。韩秘书的声音像块冰,韩总在等汇报。
电话被转接的忙音响起时,苏婷婷的后颈渗出薄汗。
她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米色套装的领口开得恰到好处,可此刻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直到那道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漫出来,她才猛地站直:韩总。
他查得越紧,说明离真相越近。韩明远的声音裹着雪茄的闷响,让他尝尝我们准备的欢迎礼
苏婷婷的指尖在窗玻璃上划出道白雾。
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突然想起今早小林腕间的勒痕——那是她拽着孩子跑向茶水间时,太用力了。
可现在想来,或许该更用力些,把那幅画抢回来的。
陆昭的公寓里,电子钟跳到十一点五十分。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去厨房倒水。
经过窗边时,瞥见楼下的便利店还亮着,穿制服的店员正擦玻璃。
他的目光扫过便利店的监控摄像头,突然顿住——明远基金会的正门就在便利店斜对面,他之前去做侧写时留意过,保安室的监控屏幕总堆着外卖盒,值夜班的老周总在零点换班。
水壶发出沸腾的鸣响。
陆昭握着玻璃杯,看热气模糊了窗上的霜花。
匿名短信的内容在他脑海里转了个圈,最终凝成一句话:他们怕了。
而怕,往往会让人露出破绽。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
基金会的保安室应该刚换完班,新上岗的小年轻总爱捧着手机打游戏。
陆昭把玻璃杯放在桌上,杯底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越的响。
这声音里,藏着今夜要去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