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十年前赵启明父母双亡时,正是基金会关怀青少年心理创伤项目的覆盖期。
他翻到治疗记录那页,主治医师签名栏的二字让他太阳穴一跳——这个名字在父亲当年的笔记本里出现过三次,最后一次标注是11·23案关键证人失踪。
谢了。他的声音平稳,指腹却无意识摩挲着档案袋边缘。
王警官没接话,目光在陆昭绷紧的下颌线上顿了顿,又扫过单向玻璃后的赵启明。
那小子此刻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像在看某种熟悉的刑具。
回到办公室时,墙上的挂钟刚敲过凌晨五点。
陆昭把赵启明的手机放在台灯下,金属外壳还带着从证物室取来时的凉意。
他调出手机里的加密文件夹——之前审讯时赵启明输入密码的动作被监控拍得清楚,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跳了三个点,又划了道斜线。
0...7...2...陆昭复述着赵启明颤抖的指节轨迹,斜线是退格?他试了三次,当0721四个数字按下时,文件夹一声弹开。
手机屏幕的蓝光突然刺得他眯起眼。
第一段视频的时间是三个月前,画面摇晃着对准垃圾桶,里面露出半截带血的碎布——和公园碎尸案现场发现的受害者衣物材质完全吻合。
第二段视频里,赵启明的脸出现在镜头前,他的瞳孔涣散,机械地重复:分解时要避开关节,血要放尽...第三段视频的背景音突然变了,是铁链拖地的声响,镜头猛地抬起,照到墙角一个模糊的身影——穿深灰西装,袖口露出半只翡翠袖扣。
陆昭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记得父亲牺牲前最后一次家庭聚会,饭桌上的新闻里,韩明远正是戴着这样的翡翠袖扣接受采访。
他放大画面,虽然像素模糊,但那个身影抬手整理袖扣的动作,和慈善晚会上韩明远的习惯分毫不差。
手机地掉在桌上,陆昭的掌心渗出冷汗。
他抓起外套冲下楼,夜风吹得后颈发凉。
办公室所在的刑侦大楼外,路灯在晨雾里晕成模糊的黄团。
他刚走到路口,一辆黑色轿车从巷口缓缓驶出,引擎声像压低的叹息。
车窗摇下一条缝,借着路灯的光,陆昭看见副驾上半张脸——高挺的鼻梁,眉骨处有道浅疤,正是视频里那个身影的轮廓。
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的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车窗地升了上去。
轿车掠过他时,尾气温热的风裹着一丝冷香,像是某种高级男士香水的味道。
陆昭站在原地,望着轿车尾灯消失在晨雾里。
他摸出手机想拍车牌,屏幕却突然亮起一条未读消息——是李倩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那本旧相册的内页被展开,泛黄的纸页上贴着张合照:穿高中校服的赵启明站在城南小学门口,他身后的人群里,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低头整理袖扣,翡翠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叮——呤——
刑侦大队的内线电话在办公室里响起,惊得陆昭一颤。
他转身往回跑,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
电话那头是王警官,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赵启明醒了,说要见你。
他说...他说能指认训练他的人
陆昭在楼梯转角处停住脚步,晨光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李倩的名片,指肚触到背面潦草的字迹——城南小学,二十周年校庆。
我马上到。他对着电话说,声音里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冷硬。
走廊尽头的审讯室门虚掩着,透出一线白光。
陆昭望着那道光,突然想起李倩说赵启明总提黑屋子门打开时的白光。
他伸手推门的瞬间,听见门内传来赵启明沙哑的声音:那个教我敲铁盆的叔叔...他现在总穿西装,戴翡翠扣子...
陆昭的手指在门把手上顿了顿。
他想起视频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想起父亲笔记本里二字后的问号,想起韩明远在慈善晚会上说每个孩子都该被温柔以待时的微笑。
晨光爬上他的肩,把影子投在地上,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