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将车停在办公楼前,三人下车。
一路上,但凡遇到他们的人,无不投来复杂的目光。赵东来是这里的常客,但林正,尤其是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林正,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周毅跟在两人身后,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背后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在他的后背上。
市委书记的办公室在三楼。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安静得让人心慌。
办公室门口,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正等在那里。他是市委书记宋怀安的秘书,陈秘书。
“赵局,林市长。”陈秘书的表情无懈可击,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书记在等你们。”
他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对林正的衣着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平静地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沉稳大气。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柜,满满当当地塞着各类书籍,散发着油墨和时光混合的味道。另一面墙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
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那片郁郁葱葱的松柏。
他身材中等,背影看起来并不如何高大,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听到开门声,他没有立刻转身。
赵东来和林正都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等待着。周毅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办公室里那座老式座钟发出的“滴答”声,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终于,那个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就是春江市的市委书记,宋怀安。
他看起来五十岁出头,面容儒雅,甚至带着一丝书卷气,不像是一位手握重权的地方大员,倒更像一位大学教授。
他的目光从赵东来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林正的身上。那目光很平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不起半点波澜。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正,从头到脚,尤其在他那身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运动服上,多停留了两秒。
周毅紧张得手心都湿了,他觉得书记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怒斥林正“不懂规矩”。
然而,宋怀安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收回目光,走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然后,他指了指对面的两张椅子。
“坐。”
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赵东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林正也跟着坐下,他的坐姿很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像一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学生。
宋怀安没有看他们,而是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慢慢地翻看着,仿佛他们并不存在。
办公室里,只剩下座钟的滴答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这是一种无声的施压。周毅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他偷偷看了一眼林正,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目光落在了书记桌上的一个相框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也或许是一个世纪。
宋怀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他抬起头,目光再次锁定林正,缓缓开口。
他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不是安抚,更不是指示。
他说:“刘庆华的女儿,比我女儿小一岁。她们俩,以前在同一个画室学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