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国缓缓转过身,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欣赏。林正没有问“我该怎么办”,也没有问“有什么支持”,而是问了一个最关键、最务实的技术性问题。
这表明,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任务,并且开始思考执行的细节。
“钱宇说,那是一个黑色的硬壳笔记本,A5大小,很普通,封面上没有任何字。”周卫国说,“为了防止被轻易发现,何建军把它和上百本同类型的空白笔记本混在一起,放在了档案室最里侧,一个专门存放过期作废文件的铁皮柜里。那个柜子,常年上锁,钥匙只有两个人有。”
“何建军自己,和档案室的老主任,一个跟了他快二十年的心腹。”
林正点了点头,将这些细节牢牢记在心里。他脑中的【绝对记忆】能力,让这些描述像照片一样被存档。
“我明白了。”林正站起身。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选你?”周卫国看着他。
“因为我在清河县,没根没派,和何建军他们没有任何利益纠葛。也因为,我刚扳倒了钱宇,在他们眼里,我是您和市纪委的‘刀’。我这把刀出现在土地局,不管做什么,都会引起他们的高度警惕,这反而是一种掩护。”林正坦然地回答,“最重要的是,您觉得我能成。”
周卫国笑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不加掩饰的笑声。
“好一个‘您觉得我能成’。”他走到林正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手掌温厚而有力,“清河县这潭水,太深,也太浑了。是时候,放一条鲶鱼进去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重新拿起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林正。
“回去吧。记住,从你走出这扇门开始,你今晚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我。这份文件,也从不存在。”
林正接过文件袋,入手依然冰凉,但感觉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
“我送你下去。”周卫国亲自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
陈秘书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门外,见他们出来,立刻上前。
“书记。”
“小陈,派车送林正同志回清河。”周卫国吩咐道。
“是。”
林正没有推辞。他知道,这是周卫国给他的一种保护。一辆挂着市委牌照的车,深夜将他送回民政局,这个信息本身,就会让清河县那些“有心人”琢磨很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更能混淆视听。
“周书记,您早点休息。”林正微微躬身。
“去吧。”周卫国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门,缓缓关上,将两个世界隔开。
林正跟着陈秘书,再次走过那条寂静的走廊。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处理老旧小区改造项目的副局长了。
他成了一枚棋子,一枚被更高层的棋手亲自拿起,即将投放到棋盘最中心、最凶险位置的棋子。
这枚棋子,要么,将死对方的老帅;要么,被对方的车马炮,碾得粉碎。
走到电梯口,陈秘书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东西,递给林正。
那是一支录音笔,样式很旧,看起来毫不起眼。
“林正同志,”陈秘书扶了扶眼镜,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书记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在清河县,有些东西,眼睛会骗人,耳朵也会骗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正手里的录音笔上,“但证据,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