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锁孔。
马东的眼神再次一凝。他没想到,林正在那种混乱的局面下,随口布置的一步棋,竟然成了此刻唯一的破局点。
“赵强的人赶到镇政府的时候,刘建已经不在办公室了。他家里也没人。”马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手机关机,像是人间蒸发了。”
谈话室里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
如果说监控丢失是嚣张的挑衅,那么关键证人的“人间蒸发”,则带上了一丝血腥的意味。
小王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看向林正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彻底的震惊。这个年轻人,仿佛站在上帝视角,一步一步,预判了对手所有的动作。
马东沉默了许久,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在复盘。
从接到举报,到带走林正,再到监控丢失,证人失踪。整个过程,对方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每一步都打在了纪委行动的空隙上。这绝不是牛建国一个被捕的镇长能策划的。牛建国背后,一定还有人。而这个人,能量巨大,心狠手辣。
现在,整起案件的核心,已经从“林正是否逼死王富贵”,悄然转变成了“是谁在销毁证据,是谁让刘建失踪”。
而唯一能解开这个谜题的人,似乎就是眼前这个被他带来谈话的年轻人。
“林正。”马东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指,身体前倾,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锁定了林正,“你似乎总能预见到他们的下一步。你让赵强去找监控,让赵强去找刘建,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这不是审问,而是在求证。
林正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
“我不知道他们下一步具体会做什么。”他坦然道,“但我知道他们的目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水搅浑,把所有能证明王富贵之死另有蹊跷的线索,全部切断。现在,物证没了,人证也失踪了。他们接下来,一定会发动最后的攻击。”
“什么攻击?”小王忍不住问。
林正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马东脸上:“舆论。当物证和人证都对他们有利时,他们就会立刻引爆舆论,用‘酷吏逼死村官’的剧本,给我定罪。到时候,群情激愤,三人成虎,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马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知道林正说的没错。纪委办案,最怕的就是舆论的干扰。一旦形成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调查工作将举步维艰,压力会从四面八方涌来。
墙上的时钟,又走过了一格。
马东忽然站起身,在狭小的谈话室里来回踱了两步。最后,他停在林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马东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刘建,必须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正抬起头,与他对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马主任,找人,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敲在关键的节点上,“您说,一个掌握着致命秘密,又被上级‘人间蒸发’的人,他会躲到哪里去?或者说,他会被藏到哪里去?”
不等马东回答,林正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种人,对他背后的主使者来说,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可以杀人;用不好,就会伤到自己。所以,他一定会被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绝对可控、外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这个地方,既能让他与外界完全隔绝,又能随时被‘处理’掉。”
马东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顺着林正的思路想下去,一个又一个可能的藏匿地点在脑海中闪过,又被一一否决。
就在这时,林正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和一种洞悉人性的了然。
“马主任,您说,白马镇乃至整个清河县,还有什么地方,比牛建国自己的老巢,更适合藏一个‘消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