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雷鸣般的掌声,像是积郁了多年的山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冲刷着黑龙潭边每一个人的耳膜。然而,当那阵极具穿透力的“突突突”声,由远及近,从夜空深处传来时,掌声却又默契地、缓缓地平息了下去。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敬畏,夹杂着一丝不敢置信。
村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那片被群山环抱的、墨汁般浓稠的夜空。他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到那个声音,像一柄无形的战锤,正在一记一记地,擂动着这片被隔绝的天地。那声音驱散了山石崩塌带来的绝望,也压过了他们刚刚爆发出的欢呼。
它成了此刻唯一的主宰。
风向变了。
不再是山谷里阴冷的穿堂风,而是一股被搅动起来的、带着旋儿的烈风。吹得地上的尘土和草屑打着转,吹得人们的衣角猎猎作响,也吹乱了牛建国那精心打理过的头发。
瘫坐在地的牛建国,身体的颤抖已经无法用意志来控制。他那张惨白的脸上,肌肉神经质地抽搐着。如果说林正那通电话是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那么此刻天边传来的声音,就是碾碎了他最后一根骨头。
他完了。
这个念头,不再是猜测,而是一个已经盖棺定论的事实。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层经营了十几年、无往不利的“势”,正在被这股从天而降的、更霸道的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
赵强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警服,挺直了腰杆。他看着林正,目光里已经不是之前的欣赏和佩服,而是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敬重。他忽然明白,自己今晚赌对了,不是赌赢了牛建国,而是赌对了林正这个人。
被铐在地上的两个打手,此刻已经彻底没了声息。两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哥……”其中一个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咱……咱们是不是捅到天上了?”
另一个的眼神已经涣散了,喃喃自语:“我娘说,做了坏事,天兵天将是会来收的……原来是真的……”
就在这时,一束刺眼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云层后方刺出,像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瞬间划破了黑龙潭上空的夜幕。
光柱在空中扫过,先是照亮了远处那片塌方的山崖。裸露的山体和巨大的石块,在强光下纤毫毕现,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意外”的猛烈。
接着,光柱缓缓移动,掠过黑压压的村民。人们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光芒从他们的指缝间漏出,照亮了一张张混杂着泪水、泥土和无尽希望的脸。王大山老伯被身边的民警扶着,他眯着浑浊的老眼,努力地想看清那光芒的源头,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光柱最终定格。
它不偏不倚,将现场的中心圈成了一个舞台。舞台的一边,是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牛建国。他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用手臂徒劳地遮挡,那身名贵的西服在光下显得无比肮脏和可笑。
舞台的另一边,是站得笔直的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