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听完我这三条措施,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娘娘,您这……已非简单的新政,这是在重塑大秦的吏治根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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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风暴并未因此停息。
第七天深夜,阿芜脸色煞白,疾奔而入:娘娘!不好了!樊……樊将军遇刺!
我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
赶到军营时,樊哙已经包扎完毕,左臂缠满了渗着血迹的白布,脸色苍白如纸。见到我进来,他还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被我一把按住。
说,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冷得能结冰。
有人假传军令,骗我去渭北点验新兵。途中遭遇伏击,十二名贴身亲卫……全部战死。他咬着牙,眼眶通红,刺客用的是制式秦弩,箭簇上还刻着工坊编号——属于匠作府第三冶炼坊!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到了谷底。
匠作府……那是公输衍的地盘。
这绝不是一次普通的行刺,而是一次精准无比的政治嫁祸!
如果樊哙真的死在匠作府制造的兵器之下,我和公输衍之间的矛盾将彻底公开化、白热化,到时候嬴政不得不介入裁决。而眼下新政推行的舆情还不稳定,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前功尽弃!
所有箭矢原地封存,严禁外泄消息。我沉声下令,另外,立刻提审当天传令的士兵!
审讯持续了整整一夜。
那个传令兵起初还嘴硬,坚称是奉命行事,但在确凿的证据面前终于崩溃——他收受了五十金的巨额贿赂,伪造了调兵的印信和命令。
顺着他这根藤,我们摸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司库小吏,再往上查,幕后黑手竟然是被我打压下去的卓氏,安插在兵部多年的一个暗桩!
至此,整个阴谋清晰地浮出水面:
卓氏联合那些地方贪官,故意制造账目混乱,诱使我发动大规模清洗;同时刺杀我这个推行新政的核心将领,激化朝堂矛盾;最终目的,就是借皇帝之手,废除盐铁官营,恢复对他们有利的旧制度。
真是步步为营,狠辣至极!
但他们不知道,我早就防着这一手了。
早在推行新政之初,我就秘密命令阿芜,暗中收集各地官员亲属的产业情况、资金往来、社交圈子,形成了一套独立的影子账本系统。现在拿出来和明面上的账本一对照,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无所遁形。
第十天,我将一份《三郡贪腐连坐图》直接呈送到了嬴政面前——那是一幅长达三丈的丝帛地图,上面红线纵横交错,将七十一名涉案官员像蜘蛛网一样串联起来。每一个节点都清晰标注着姓名、职务、具体罪行、证据编号……触目惊心!
嬴政盯着这幅图,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我手心都开始冒汗,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爱卿所奏,桩桩件件,都可属实?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我跪得笔直,声音坚定。
他猛地拔出佩剑,一声斩下了案几的一角,传朕诏令:凡图中所列之人,即刻收押,严审定罪!株连者,依律处置;有悔过自首者,可视情况减等发落!
圣旨一下,如同雷霆万钧,再无挽回余地。
短短三天之内,十七名郡守被罢免,三十八名县令下了大狱,五个参与其中的大家族被抄没家产。与此同时,三十名早已考察好的清廉干练之士被火速提拔为临时主官,接管各地政务,确保不乱。
百姓们欢欣鼓舞,将这一天称为洗账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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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我再次把自己关在井库(我的秘密办公室)里,重新起草《月见九算策》的修订版。
灯火摇曳,我执笔的手很稳,但心境却和当初第一次写它时,截然不同了。
当初的我,多少还有些天真,以为只要制度设计得足够严密,就能防患于未然;
如今我才真正明白,制度只是骨架,真正能支撑它有效运转的,是持续不断、永不松懈的斗争意志,是对腐败零容忍的决心。
我在原版策略的基础上,郑重增补了三条:
其六:设立察远巡察使制度,独立行使审计监督权,垂直管理,五年一轮换,且不得回原籍任职;
其七:全面推行双轨记账法,纸质账册与不易篡改的石板底稿并行,从源头杜绝数据造假;
其八:建立百姓揭弊奖励制度,鼓励民众参与监督,严格保护匿名举报者,并给予重奖激励。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推开窗户,向外远望。
夜色浓重如墨,但咸阳的街头巷尾,已经有点点灯火零星亮起,像黑暗中孕育的希望。
我心里很清楚,这场战争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卓氏绝不会善罢甘休,公输衍肯定还在暗处窥视等待机会,朝中更有无数双眼睛在沉默地观望。
但我也同样坚信,只要账本能被普通老百姓看懂,只要正义还有途径能被普通人伸张,
那么,就算眼前的黑暗再深再浓,也终究会等到破晓天明的那一刻。
明天,我就要亲自启程,去巡视河内郡。
带着这份刚刚修订好的章程,带着那些被新政拯救过的百姓的殷切期盼,也带着心中那把——为公平正义而燃烧的、永不熄灭的算盘之火。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改革,从来不是依靠某一次漂亮的胜利,而是依靠无数次跌倒又爬起、面对黑暗永不退缩的坚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