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落座,筹码却不是钱,而是用特制的象牙签代替,这是钱四海为了避免授人以柄想出的法子。
几圈牌下来,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到了当前最敏感的事情上。
王老板打出一张牌,叹了口气:“唉,赵金水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
你说他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说栽就栽了?几台机器,一套图纸,至于吗?”他语气中带着兔死狐悲的凄凉。
李老板接口道,压低了声音:
“可不是嘛,听说陈书记亲自去厂里,当场就发了好大的火。
这‘破坏改造’的帽子扣下来,谁扛得住?
我现在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就等着哪天人上门来‘合营’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老板摸着一张牌,慢悠悠地说:“按政策走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看沈怀仁沈老就做得挺明白,积极响应,听说连厂子带设备,直接就要捐给国家,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我们跟着学,无非就是和沈老一样,核算清楚,折现赎买,拿个定息,落个清静安稳……”
他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听不出太多真实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按政策走?周老板,你也太天真了。”
钱四海终于开口了,他“啪”地打出一张“发财”,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嘴里叼着雪茄,吐出一个烟圈,似要将心里的郁结也一并吐出去。
“沈怀仁?他是年纪大了,胆气也跟着没了。
被那些口号一喊,就晕了头,真把自己当成了‘红色资本家’?要我说,他就是老糊涂了。”
他扫视了一圈牌桌上神色各异的三人,带着一种自以为看透一切的精明分析道:
“你们想想,他这么一捐,倒是博了个好名声。
可实际呢?官家派人来核算资产,那笔杆子、算盘子在他们手里,说你这机器折旧多少,你那库存贬值多少,最后能给你核出几个钱来?
那点定息,够干什么?够他沈家那一大家子人坐吃山空?
还是够他维持以前的人情往来、体面生活?”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要我说,他这就是懦弱,是被吓破了胆。
干脆来个‘净身出户’,以求保全名声,甚至妄想换点政治资本。
可笑,这年头,名声能当饭吃?还是那实实在在捏在手里的金条、美钞管用。”
他话锋一转,再次指向赵金水:“至于赵金水?哼,说到底是个破落户出身,也成不了大事。”
“都火烧眉毛了,还抱着那点机器设备当宝贝,跟抱窝的老母鸡似的,舍不得孩子还想套狼?
他以为这是过去做小买卖呢,能赖就赖,能藏就藏?
简直可笑,结果怎么样?东西没保住,人也差点折进去。”
王老板和李老板听得连连点头,觉得钱四海分析得“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