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则跪伏在地,将干枯的双手深深插入阵眼空间下方看似虚无的地面。他吟唱着古老的树人祷言,身上绽放出最后的、带着新绿的光华。这光华渗入地下,勉强唤醒并稳住了这片废墟世界深处早已断裂、枯死的地脉残骸,为即将诞生的“种子”提供一丝最基础的、属于这片故土的“地气”依托。
过程缓慢而艰难。星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林怀远也感到神识消耗巨大。青霖的气息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但无人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星源掌心那团汇聚了生命之心本源、帝休血脉、万界生机以及故土地气的光团,终于从剧烈波动中逐渐平静、凝实、内敛。光芒褪去,出现在他掌心的,是一颗仅有指甲盖大小、非金非木、通体浑圆、表面流淌着七彩光晕的种子。种子内部,仿佛蕴含着一片微缩的、不断生灭演化的宇宙,静谧而浩瀚。
“成了……”星源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充满喜悦。
他托着这颗“新世界树之种”,走到阵眼空间中央,生命之心的正下方。那里,是这片废墟世界原本的核心,也是封印阵法的几何中心。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星源只是轻轻弯腰,将种子置于那片冰冷死寂的“地面”。在种子接触“地面”的瞬间,他眉心的树形印记光芒大放,与生命之心同时射出一道翠金色的光柱,注入种子之中。
种子轻轻一震。
然后,它开始生根。
细如发丝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根须,以一种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姿态,向下扎去。它们穿透了阵眼空间的壁垒,穿透了层层废墟与灰烬,无视了那些残存的、微弱的虚无侵蚀痕迹,坚定不移地探向青霖勉强唤醒的那一丝地脉残骸,更向着这片世界更深处、那早已被遗忘的肥沃与生机潜藏之地扎去!
紧接着,嫩芽破壳而出。
一株柔嫩的、闪烁着淡淡金光的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它并非疯狂拔高,而是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韵律,抽枝、展叶。每一片新生的叶子,形状都略有不同,有的像艾草,有的像灵芝,有的像银杏,有的甚至带着些许金属或晶体的质感——那分明是融入了万界不同植物特征的显化!
幼苗长到尺许高时,停了下来。但它散发出的柔和而坚定的翠金色光芒,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光芒所及之处,阵眼空间内那些被阴影触手侵蚀留下的灰白痕迹,如同被温暖阳光照射的薄霜,迅速消融、褪去。光芒甚至透出阵眼壁垒,照亮了外部一小片被死寂笼罩的废墟。
在那光芒覆盖的方圆数丈之内,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坚硬的、了无生机的焦土碎岩缝隙中,挣扎着钻出了一簇簇嫩绿的、不知名的草芽。早已化作石粉的巨木残骸旁,有清澈的、蕴含着微弱灵气的泉眼无声涌现。空气不再那么干冷窒息,而是多了一丝湿润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一个微型的、却充满了无限生机与希望的——“新生天圃”雏形,就在这万古死寂的归墟核心,在这旧日封印的阵眼之上,悄然诞生了!
虽然它还很渺小,光芒笼罩的范围之外,依旧是望不到边的废墟与黑暗。但这簇新生的、融合了万界生命特征的嫩苗,就如同无尽黑夜中的第一颗星辰,宣告着长夜将尽,黎明可期。
青霖看着那株幼苗,看着周围重现的点点绿意,老泪纵横,跪倒在地,对着幼苗、对着生命之心、对着星源与林怀远,深深地、久久地叩首。万载孤寂与绝望,在这一刻,被新生的希望彻底冲刷。
林怀远扶起虚弱的星源,师徒二人并肩而立,望着眼前这微小却伟大的奇迹。林怀远能感觉到,自己那因对抗阴影和协助创造种子而消耗甚巨的心神与修为,在这新生的、纯净而充满可能性的生命韵律滋养下,竟然开始缓慢恢复,甚至瓶颈都有了松动的迹象。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反馈,更是“道”的印证。
薪火已燃,虽只一粟,却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