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璃话音落下,公堂内外一片寂静。
传唤王氏和沈玉婷?还要当堂核对所有账目、契书?这陆淑人竟如此硬气?围观百姓窃窃私语起来,看向那几个“苦主”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怀疑。
京兆尹冯大人心中暗暗叫苦,这案子果然越来越棘手。他正欲开口,堂外却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
“让开!都让开!”侯府护卫开道,只见王氏穿着一身素净却难掩华贵的衣裳,在周嬷嬷的搀扶下,脸色苍白,眼圈泛红,一副受尽委屈却又强撑体面的模样,缓缓走了进来。她身边跟着的沈玉婷,则是一脸愤慨,眼神如同刀子般剜向陆明璃。
“大人!”王氏来到堂前,并未下跪,只是微微屈膝,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悲愤,“老身教子无方,致使家门不幸,竟闹至公堂之上,惊扰大人,实在惭愧!”她说着,还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
沈玉婷立刻接口,指着陆明璃尖声道:“冯大人!您可要为我母亲做主啊!陆明璃她仗着二哥宠爱,在府中作威作福,不敬母亲,克扣用度,如今更是逼得这些老实巴交的下人走投无路,前来告状!其心可诛!”
她们的出现,瞬间又将舆论风向拉了回去。嫡母亲自出面指控,分量自然不同。
冯大人一个头两个大,正待询问。
突然,公堂之外,所有喧哗如同被利刃截断,瞬间鸦雀无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弥漫开来,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沈玦一身玄色常服,并未穿戴官袍,面容冷峻,步伐沉稳,一步步踏入公堂。他并未看任何人,目光直接落在站在中央、背脊挺直的陆明璃身上,见她神色平静,并无受辱惊慌之态,眸中冰寒才稍稍敛去一分。
他的到来,让整个公堂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那几个跪着的“苦主”吓得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王氏和沈玉婷也是脸色一变,气势瞬间矮了半截,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京兆尹冯大人更是立刻从公案后站了起来,脸上堆起客套而谨慎的笑容:“沈……沈首辅,您怎么亲自来了?”
沈玦这才将目光转向冯大人,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冯大人不必多礼。本世子听闻家中琐事,竟劳动京兆尹升堂,特来看一看。”他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人,又掠过王氏母女,最后回到冯大人身上,“大人依法办案即可,不必因沈某在此而有所顾虑。若她果真触犯律法,自有国法处置;若有人蓄意诬告……”
他顿了顿,声音并无提高,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也请大人,秉公执法,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他这话,看似公正,实则已将态度表明——他相信陆明璃无辜,并且要求严惩诬告者。
冯大人额头沁出细汗,连声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下官必定依法秉公处置!”
沈玦不再多言,径直走到公堂一侧预备给旁听官员的座椅前,安然坐下,姿态闲适,仿佛真的只是一名旁观者。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压力和表态。
王氏和沈玉婷的脸色更加难看。沈玉婷更是又怕又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陆明璃看着突然出现的沈玦,心中那股因孤立无援而生的细微寒意,瞬间被一股暖流取代。他来了。无需多言,他的出现,便是最坚实的依靠。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冯大人,声音比方才更加清越坚定:“大人,既然婆母与小姑均已到场,苦主亦在,恳请大人当堂核对证据,询问证词,以明真相!”
冯大人擦了擦汗,重重一拍惊堂木:“来人!将陆淑人所言账册、契书等物证呈上!相关人等,逐一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