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看向成大器:“小哥,你身上的那股‘气’,与《太平要术》的气息隐隐相合。老夫猜想,你或许已经得到了其中的某一卷残页,对吗?”
成大器沉默了。他知道,此刻的任何回答都可能带来巨大的风险。承认,可能会引来觊觎;否认,又骗不过眼前这个似乎洞察一切的老者。
老者似乎并不急于得到他的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太平要术》分上、中、下三卷,每卷又分若干残页。每一卷残页,都蕴含着不同的智慧。上卷偏于‘道’,中卷偏于‘术’,下卷偏于‘用’。你若得到的是上卷或中卷的残页,想必已经对其中的一些道理有所领悟,但也一定感到困惑,因为缺少后续的指引,如同盲人摸象,难以窥见全貌。”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成大器的心上。老者说的,正是他如今的状态!他得到的第二卷残页,似乎正属于“中卷”范畴,里面有关于“气”的引导,有关于“符”的画法(虽然他还没完全弄懂),还有一些关于“治民”、“御下”的模糊概念,但确实零散而不成体系,让他在领悟时倍感艰难。
“老丈……”成大器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你真的了解《太平要术》?”
老者微微一笑,露出欣慰的神色:“不然,为何会在此与你相遇?小哥,老夫看你根骨尚可,心性也算坚韧,并非奸邪之辈。在这乱世之中,若能得《太平要术》之助,或许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郑重起来:“老夫并非贪图你手中的残页,事实上,老夫早已过了追逐外物的年纪。老夫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寻找下一卷残页的线索,或许可以往……西北方向去。”
“西北方向?”成大器追问道,“具体是哪里?”
“具体的地点,老夫也记不太清了,毕竟岁月久远,”老者摇了摇头,“只记得当年曾听闻,下卷的一部分残页,似乎与一个古老的‘方士’家族有关。那个家族,原本居住在关中一带,后来因为某些变故,举族西迁,进入了……陇右之地。”
“陇右?”成大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地名。陇右,大致是指如今的甘肃陇山、六盘山以西,黄河以东一带,那里地势险要,民族杂居,也是如今战乱相对较少,但同样充满未知的地方。
“那个家族姓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征?”成大器继续追问,希望得到更多具体的信息。
老者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姓……好像是姓‘阴’?又或者是‘殷’?时间太久,记不太准了。至于特征……据说,那个家族的人,擅长某种独特的‘占星望气’之术,而且,他们身上似乎都佩戴着一个……以‘玄铁’和‘墨玉’制成的信物,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玄鸟’。”
“玄鸟信物?”成大器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算是一个比较具体的线索了。
“是的,”老者点了点头,“不过,小哥你要切记,”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太平要术》乃是惊天动地的奇书,其残页流落世间,不知有多少人在觊觎。那个‘方士’家族,既然拥有残页,必定也有自己的秘密和守护力量,甚至……可能也有敌人。你此去陇右,务必小心谨慎,不可轻易相信他人,更不可暴露自己持有残页的秘密。”
“还有,”老者补充道,“黄河水患,渡口重建,这本身也是一件积德行善之事。你若能将此事做好,积累民望,凝聚人心,于你自身的‘气’,于你将来寻找残页,甚至……于你领悟残页中的道理,都大有裨益。切不可因急于寻找残页而荒废了眼前之事。”
成大器默默点头,老者的话,既有指引,也有告诫,每一句都似乎蕴含着深意。他看着眼前这位神秘的老书生,心中的警惕已经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是信任?还是依旧保留着一丝怀疑?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老丈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成大器忍不住问道,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帮我?”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河风中回荡,显得洒脱而旷达:“为何?或许是天意,或许是……老夫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某个人吧。再者,《太平要术》本就该有它的宿命,若能落在一个心存善念、想做实事的人手中,总比落在那些野心家、暴君手中要好得多。”
他收起笑容,深深地看了成大器一眼:“小哥,前路漫漫,是贵人还是陷阱,都需要你自己去分辨,去闯。老夫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记住老夫的话,修好渡口,再往西去。陇右的风沙,或许能吹散你心中的迷雾,也或许……会让你陷入更深的漩涡。一切,皆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老者不再多言,转身拄着竹杖,慢悠悠地朝着渡口外的土路走去。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青布长衫在河风中飘动,显得有些孤寂,又有些超然物外的洒脱。
成大器站在原地,望着老者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路的尽头,融入那片苍茫的暮色之中。
黄河水依旧在脚下奔腾咆哮,渡口的喧嚣也依旧回荡在耳边,但成大器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神秘的老书生,《太平要术》的线索,陇右之地,玄鸟信物……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真的是一位指路的贵人吗?还是说,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引他走向未知的危险?
成大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怀中藏着的《太平要术》第二卷残页,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无论如何,老者的话,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也提出了一个现实的告诫。修好渡口,积累实力和声望,这确实是目前最该做的事情。而陇右的线索,就像一盏遥远的灯,在他迷茫的前方,点亮了一丝希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河风的湿冷让他精神一振。
“路遇贵人?还是陷阱?”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管是什么,这路,我都得走下去。”
转过身,他重新面对那片繁忙的工地,那些争吵的工匠,那些疲惫的民夫,那些堆积如山的木料石料。之前的烦躁和迷茫,似乎被老者的一番话吹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目标感。
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成大器迈开脚步,朝着那片喧嚣走去。他的步伐,比刚才更加沉稳,也更加有力。孟津渡口的重建,将是他在这乱世中,踏出的坚实一步。而远方的陇右,以及那可能存在的《太平要术》下卷残页,则是他未来需要去探索和面对的未知。
夕阳终于沉入地平线,夜幕开始降临。黄河上亮起了点点渔火,渡口的工地上,也点起了火把,将这片土地映照得明明灭灭。成大器的身影,融入了这夜色与火光之中,显得既渺小,又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可能。
一场关于奇书、关于前路、关于人心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位神秘的老书生,究竟是何身份,他的出现,又将给成大器的命运,带来怎样的转折?这一切,都还是一个未解之谜,等待着时间去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