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宗。
云海之巅,天极殿。
殿内空旷,唯有一名身着星纹云袍的中年道人,静坐于蒲团之上。他面容清癯,双目闭合,仿佛与整座大殿、与殿外翻涌的云海融为了一体,呼吸之间,引动着天地灵气的潮汐。
他便是凌霄宗宗主,凌万虚。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在他身前响起。
一枚供奉于玉台之上的魂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灯芯化作一缕飞灰,玉质的灯座上,一道裂纹从顶端蔓延至底座。
这是赵天的命魂灯。
凌万虚的眼睫,动也未动。
紧接着,仿佛是连锁反应,“咔”、“咔”、“咔”、“咔”,又有四盏魂灯接连熄灭,裂纹遍布。
五名元婴长老,在同一时间,身死道消。
天极殿内,依旧静得可怕。那翻涌的灵气潮汐,没有丝毫紊乱。
许久,凌万虚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滔天的怒火,没有失去臂膀的悲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天道,俯瞰着众生的生灭,不带一丝情感。
他抬起手,对着赵天那盏已经碎裂的魂灯,凌空一招。
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灰色残影,从破碎的灯座中被抽出,悬浮于他的掌心。这是赵天在魂飞魄散前,用秘法传回的最后一丝执念。
残影扭曲,构成了一幅幅断续的画面。
三界修士大会、顾云曦、那个黑衣少女、魔气、幻术……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的巨口之上。
“吞噬灵根……”
凌万虚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他屈指一弹,那缕残影化作飞烟,消散于无形。
“有意思。”他轻声说。
这两个字,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令人胆寒。这代表着,这件事,已经从“叛逆作乱”的范畴,上升到了足以引起他这位人界至尊“兴趣”的层面。
他缓缓起身,宽大的星纹云袍无风自动。
“传令,召集所有在外元婴长老,于‘锁龙峡’汇合。”
他的声音,并未传出殿外,却仿佛直接在数名闭关长老的脑海中响起。
云海深处,几座被禁制笼罩的洞府,同时光芒闪烁。
……
两界城向东,三千里。
数千道流光划破长空,如同一条由光组成的浩荡长河,朝着天际线的方向奔涌而去。
队伍的最前方,顾云曦、夜渊、白月、狐帝、魔君五人,呈一个稳固的阵型,将顾盼护在中央。
风在耳边呼啸,下方的山川大地飞速倒退。
气氛紧张而肃穆,没有人交谈,所有人都将灵力运转到极致,以最快的速度赶路。他们都明白,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与凌霄宗的反应速度赛跑。
顾盼的神识散开,笼罩着整个队伍。她能感受到队伍中,那些金丹期、甚至筑基期的修士,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的飞行,灵力消耗巨大,气息已经开始出现不稳。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母亲,顾云曦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主持大会、对抗赵天、再到此刻维持着整个队伍的防护阵法,对她的消耗同样不小。
“母亲,让大家暂歇片刻吧。”顾盼传音道。
顾云曦摇了摇头:“不行。凌万虚的手段,远超你我想象。我们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那魁梧的魔君倒是大大咧咧地笑了:“弟兄们加把劲!等到了地方,唤醒了那什么劳什子源头,老子请你们喝魔界最好的‘焚魂酒’!”
他粗豪的嗓门,让队伍中沉闷的气氛略微活跃了些许。
顾盼没有再劝。她从储物手环中取出几瓶夜渊给的丹药,分给母亲和白月,自己也服下一颗。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精纯的能量散入四肢百骸,迅速补充着消耗的灵力。
她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前方。
不知为何,从离开两界城开始,她心中就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躁动。丹田内的吞噬灵根,像是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安静得有些过分。
这种感觉,并非杀气锁定,而是一种更宏大、更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前方的天空,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怎么了?”夜渊察觉到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
“没什么,或许是错觉。”顾盼摇了摇头。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但眼下除了全速前进,别无他法。
又飞行了近千里,前方的地貌开始发生变化。平缓的山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被斧劈刀削般的险峻峡谷。
其中最深、最窄的一道峡谷,如同一条巨龙的伤疤,横亘在大地之上,将前路截断。
峡谷两侧,是高达万仞的绝壁,光滑如镜,寸草不生。谷内终年被灰白色的瘴气笼罩,看不清深浅,只偶尔有凄厉的风声从中传出,像是鬼魂的哭嚎。
“锁龙峡。”顾云曦看着那道峡谷,神情凝重,“穿过这里,再有半日路程,便是三界灵脉交汇处。”
这里是必经之路。想要绕开,至少要多花上两日的时间。
他们没有这个时间。
“所有人,结防御阵,准备穿峡。”顾云曦高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