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现出十几年如一日的毒打、嘲讽、和那深入骨髓的饥饿与寒冷。
浮现出她在炼丹炉上，皮肉被烙印得滋啦作响，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绝望。
滔天的恨意，无边的怨气，不甘的怒火，以及那份被踩进泥潭最深处，依旧不肯熄灭的、疯狂的杀意……这些，就是她的“业火”。是她顾盼，在这世间行走，刻在骨血里、烙在神魂中的印记！
她不再试图去模仿狐帝那高高在上的意志。
她要用的，是自己的东西。
顾盼缓缓抬起手，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去凝聚什么形态。她只是将自己的神魂，将那份最纯粹、最黑暗的恨与怨，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再以精纯的玄品冰灵根为载体，将其包裹、压缩、凝聚。
一朵小小的、冰蓝色的莲花，在她掌心悄然绽放。
它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由最纯净的冰晶构成，十二片花瓣层层叠叠，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热量，恰恰相反，一股极致的寒意从那莲花中弥漫开来。
法阵之外，阿牙和鳞三正等得焦急，忽然齐齐打了个冷战。
不是身体上的冷。
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战栗。
他们看到，在那片火海幻境中，顾盼掌心的那朵冰蓝色莲花，缓缓盛开。
花开的瞬间，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
但是，阿牙的眼前，景象骤变。他不再身处青丘的宏伟大殿，而是回到了自己幼时，因为偷吃了一块祭品，而被族中长老吊起来用鞭子抽打的那个雪夜。寒冷，饥饿，绝望，以及周围族人那无情的目光，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鳞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看到了自己刚刚破壳，因为体弱，被自己的母亲嫌弃地扔进蛇窟，与无数同类为了生存而相互撕咬、吞噬的血腥场景。那种被至亲抛弃的痛苦，和对生存的原始渴望，让他几欲发狂。
就连高台上的狐帝，那张始终挂着温和笑意的脸，也第一次凝固了。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无尽的虚无，三轮月亮尽数熄灭，万物凋零，只剩下永恒的死寂与孤独。那是他修行路上，曾出现过一次的心魔。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响，将三人从各自的心魔幻境中惊醒。
他们骇然发现，大殿中央，那片由狐帝亲手布下的“红莲业火”幻境，正在寸寸碎裂！无数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火焰在熄灭，天空在崩塌。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那朵悬浮在半空中的、冰蓝色的莲花。
它静静地旋转着，所过之处，红莲尽数化为冰屑，业火亦被冻结成灰。
最终，随着“砰”的一声轻响，整个幻境彻底破碎，消散无踪。
雕梁画栋的宏伟大殿重现眼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牙和鳞三脸色煞白，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们再看向顾盼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不再是好奇或警惕，而是混合了恐惧与敬畏的、一种在看待某种非人存在的眼神。
刚才那是什么？
那朵冰莲，根本不是幻术！那是直接将人拖入最痛苦回忆的……诅咒！
顾盼收回手，那朵冰蓝色的莲花也随之消散。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方才那一招对她的心神消耗极大。
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直视着王座上的狐帝，声音平静无波。
“狐帝陛下，这第一关，我算通过了吗？”
大殿内一片死寂。
狐帝缓缓地从王座上站起身，这是他自顾盼进殿以来，第一次站起。
他脸上那温和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欣赏、以及浓浓探究意味的复杂神情。
他看着顾盼，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宝，又像是在看一个极度危险的怪物。
“你……”他开口，声音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用的，不是幻术。”
“是吗？”顾盼反问，“它能制造幻象，扭曲感官，让人沉沦其中，为何不是幻术？”
狐帝沉默了。
是啊，为何不是？它具备了幻术的一切特征，甚至在攻击神魂的层面上，比他的“红莲业火”更加直接、更加霸道。
他本意是想通过模仿，来试探顾盼的悟性与掌控力。
可她没有模仿。
她直接洞悉了本质，然后用自己的“道”，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独属于她自己的“幻术”。
何等恐怖的悟性，何等可怕的意志！
良久，狐帝才重新坐下，他看着顾-盼的眼神，再无半分轻视与试探，只剩下纯粹的郑重。
“你通过了。”他缓缓说道，“而且，完成得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深深地看了顾盼一眼，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九尾试炼第二关，追云试炼。考验的是速度。”
狐帝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再无温和，只剩下了棋逢对手的兴奋。
“我很好奇，在纯粹的速度上，你又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