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个陷阱。
“职下知道。”
林薇立正回答,声音沉稳。
“轻则,朝野震动,人心惶惶。重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重则,动摇国本。”
委员长替她说了出来,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林薇。
“何应麟,主管西南运输线,这条线一断,前线百万将士的补给,就要出大问题。”
“周上将,坐镇华中门户,他那里一乱,日寇随时可能渡江,威胁陪都。”
“郑院长,掌管着国家的钱袋子。他要是倒了,明年的军费、后年的公债,拿什么来发?”
“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巨大的压迫力。
“为了抓几条藏在阴沟里的‘虫子’,就把我们这栋千疮百孔的房子,拆了栋梁。这个代价,我们付得起吗?!”
“报告委员长!”
林薇没有被这股气势压倒,反而挺直了胸膛。
“职下认为,若不除此‘害虫’,栋梁,亦会从内部被蛀空!”
她的声音,清越,坚定。
“这些‘虫子’,今日能为了一己私利,倒卖军火;明日,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军情,甚至……打开城门!”
“癣疥之疾,尚可忍耐。但如今,已是附骨之疽,病入膏肓!”
“此时不动手,非是‘稳定大局’,而是养痈遗患,坐待溃烂!”
“这,才是真正地动摇国本,危及抗战!”
这番话,掷地有声。
将“稳定”与“清洗”之间的利害关系,剖析得淋漓尽致。
委员长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审视。
许久,他脸上那紧绷的线条,才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一个‘养痈遗患’。”
他像是赞许,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
“戴雨农,周云山,郑介民……这些人,都是党国的肱骨。你今天,把他们的问题,都摆在了我的桌上。”
他看着林薇,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
林薇没有抬头,只是保持着立正的姿势,声音沉稳。
“报告委员长,职下人微言轻,不敢妄议党国重臣。”
“职下的任务,是查案。至于如何定夺,那是领袖您的权责。”
“职下只知,攘外,必先安内。”
“攘外必先安内……”
委员长咀嚼着这句他自己最常说的话,眼神变得愈发幽深。
他看着林薇,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这句话背后,更深的含义。
“说得好。”
他缓缓地站起身,重新走回书桌后,坐下。
“你提醒了我。党国肌体之内,确实生了一些,不得不除的‘恶疾’。”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
“从明天起,我会亲自签发命令,由陈辞修(陈诚)牵头,在军政两界,开展一次,以‘肃清贪腐,严查渗透’为主题的内部整肃运动。”
“凡是与此案有关联的,无论职位高低,都要查!都要审!”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截铁,充满了雷霆万钧之势。
林薇的心,却没有丝毫放松。
她知道,这番话,一半是说给她听的,一半,是说给门外那些“耳朵”听的。
果然,委员长话锋一转。
“但是,”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薇身上。
“运动,是运动。办案,是办案。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你的调查组,职责很明确。就是,彻查‘十二金钗’这条线!”
他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份空白的、却早已盖上了最高级别红色印信的军委会特别行动授权书。
他将那份授权书,和一支金笔,放在了林薇面前。
“给你十天时间。”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雷霆万钧的力量。
“把重庆城里的这些‘虫子’,给我,从上到下,清理干净。”
“需要哪个部门配合,需要调动哪支部队,你自己写。”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看着林薇,一字一句地说:
“要快,要彻底。不要留下任何……后患。”
他特意在“后患”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薇明白这两个字的分量。
这不仅是授权,也是命令。
命令她,在清洗的过程中,将所有的政治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有些人,只能死,不能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