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办事员盗窃未遂事件,像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头,在矿山指挥部荡起了一圈涟漪,又很快平息下去。但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下,秦建国的位置却因此发生了一丝微妙的改变。雷科长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赏识,而不仅仅是基于他“战斗英雄”名头的客气。一些具体的、不那么核心但需要信任的事务,开始交到他手上,比如清点接收从县里运来的劳保用品,或者带队检查临时工棚的防火安全。
秦建国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做事却滴水不漏。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指挥部运作的每一个细节:物资调配的流程,人员管理的漏洞,各级干部之间的亲疏关系,甚至后勤采购的报价单,他都会借着帮忙搬运或清点的机会,飞快地扫上几眼,记在心里。
他注意到,随着勘探深入和前期建设展开,指挥部的物资消耗巨大,尤其是粮油肉菜等生活物资。虽然大部分由县里统一调拨,但仍有缺口,需要本地采购补充。负责这块的是后勤股一个姓郑的副股长,是个面带笑容、眼神却有些闪烁的中年人。
秦建国还注意到,指挥部对“地方特色”的需求也在增加。上级领导、兄弟单位来人视察参观,招待餐桌上如果能摆上些山珍野味,无疑是极大的面子。这事由办公室负责,但具体采办,似乎也落到了后勤头上。
一个计划的雏形,开始在秦建国脑中形成。他不能,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亲自冒险上山狩猎。但他手里有屯子里那些猎户和采药人的资源,他有孙老蔫、赵炮这些隐蔽的渠道。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处指挥部,能够第一时间掌握“需求”,并且拥有了一定的“合规”身份。
他需要找一个切入点,一个既能满足指挥部需求,又能让他从中合理获利,还不会引人怀疑的方式。
机会出现在一次关于改善指挥部工作人员伙食的讨论会上。郑股长抱怨县里调拨的肉类有限,尤其是新鲜肉食匮乏,大家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雷科长皱着眉:“能不能在当地想想办法?价格可以稍微灵活一点,但要保证来源清楚,手续齐全。”
郑股长面露难色:“本地农户养的都是任务猪,有定量的。黑市上的东西……来源不明,风险太大。”
就在这时,坐在角落负责记录的秦建国,似乎是不经意地抬起头,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山里人憨厚又肯定的语气说:“雷科长,郑股长,咱们靠山屯这边,林子大,社员们农闲时也会弄点野物贴补家用,像野兔、山鸡什么的,都是干干净净自己打的。要是指挥部需要,我可以回去问问,看能不能按略高于供销社的收购价,集中收一点过来,也算是给社员们增加点收入,来源也好把控。”
会议室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看向秦建国。
雷科长眼睛一亮:“建国同志,这个办法好!既解决了伙食问题,也符合政策,帮助了社员!你看呢,老郑?”
郑股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迅速换上笑容:“好啊!秦建国同志熟悉情况,由他出面牵线,最合适不过!价格嘛……就按供销社收购价上浮一成,你看怎么样,建国同志?” 他看向秦建国,眼神里带着试探。
秦建国心里冷笑,上浮一成?打发叫花子呢。他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郑股长,供销社收购价本来就低,社员们弄点野物也不容易,翻山越岭的……而且这东西不比家养,时有时无,量也保证不了太大。上浮一成,恐怕大家积极性不高。我看……上浮三成,可能才有人愿意长期供应。” 他报出的价格,比他私下收购价略低,但比供销社高出一大截,留有利润空间,也显得他是在为社员争取利益。
郑股长沉吟着,似乎在计算成本。三成,还在他可以灵活掌握的范围内,而且这东西属于“特需”,账目上好操作。
“行!就按建国同志说的,上浮三成!但一定要保证新鲜,来源清楚!”郑股长一拍板,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秦建国心中一定,第一步,迈出去了。
散会后,郑股长特意叫住秦建国,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支烟:“建国啊,以后这块就多费心了。收来的东西,直接送到后勤仓库,找我签字就行。账目……你清楚,不用太细,有个大概数目,社员按手印领钱就行。” 他话语里的暗示,秦建国听得明白。
“郑股长放心,规矩我懂。”秦建国接过烟,没有点燃,别在了耳朵上。
有了指挥部的“尚方宝剑”,秦建国的行动方便了许多。他利用休息时间回到靠山屯,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分别找到了孙老蔫、赵炮和另外两个信得过的老猎户。
他没有透露指挥部的具体收购价,而是用了一个更稳妥的说法:“指挥部领导想吃点野味,我给争取了个好价钱,比你们零卖高。以后打了兔子、山鸡、狍子什么的,新鲜的,收拾干净,直接送到我这儿来,现钱结算。还是老规矩,别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