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公平对待。对于确实符合政策、有门路回城的,比如我们屯里的知青,我们屯里不设卡,不刁难,甚至主动帮他们跟公社沟通,出具相关证明。让他们看到,走正轨是能走得通的。同时,对于那些暂时不符合条件,或者没门路的,我们也明确告诉他们,安心在生产队劳动,屯里不会亏待他们,该记工分记工分,该分粮分粮,把他们和本地社员一视同仁。”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秦建国加重了语气,“就是要把后果讲清楚,尤其是那些想用装病、消极怠工、甚至散布谣言等手段达到目的的人。”
他目光扫过林支书等人:“我们可以明确告诉他们,这些行为,首先是对他们自己不负责任。装病,一旦被查实,就是思想品德问题,记入档案,那是一辈子的污点,就算以后有机会回城,哪个单位愿意要一个档案里有这种记录的人?消极怠工,影响生产任务完成,损害的是集体利益,屯子里有权根据实际情况,扣罚工分,甚至影响口粮分配。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切身生活。”
“更重要的是,”秦建国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些行为,会严重破坏他们在上级领导眼中的印象。公社、县里的领导都不傻,青,不是因为政策允许、表现优秀而被推荐回城,而是靠着闹、靠着耍手段回去的,就算一时得逞,档案里也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将来安置工作,好的单位、好的岗位,会优先考虑那些表现好、踏实肯干的,还是会考虑这些有‘前科’的?这笔账,得让他们自己算清楚。”
林支书等人听得连连点头,眼睛亮了起来。秦建国这番话,条理清晰,既有理解,也有底线,更重要的是提供了可操作的方法。
“建国,你这话在理!”林支书一拍大腿,“光是我们苦口婆心劝,他们觉得是卡他们。要是把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尤其是对他们自己未来的影响掰开了揉碎了讲,只要不是真糊涂,总能听进去几分!”
王铁柱也道:“对!尤其是档案和将来安置的问题,这点必须强调!这帮年轻人,有时候就是只顾眼前,不想长远!”
秦建国见他们听进去了,便趁热打铁:“几位叔叔,如果你们觉得可行,可以找个机会,把我们几个屯的知青集中起来,或者各自回去开个会,就把这些道理,结合政策,开诚布公地跟他们谈一次。态度要诚恳,既要理解他们的思乡之情,也要明确指出歪门邪道的严重后果。同时,也要让他们看到希望——只要安心劳动,遵守纪律,符合政策了,屯里一定支持他们回城;即使暂时回不去,在屯子里好好干,一样有出路,有前途。比如我们屯正在搞的山货试点,将来也需要有文化的年轻人参与管理和技术工作。”
老支书赵大山赞许地看着秦建国,补充道:“建国说得对。咱们当支书的,不能光压,还得给年轻人指条明路,让他们看到,在农村,也一样能有所作为。当然,该立的规矩必须立住,对于那些屡教不改、严重影响生产和屯子稳定的,该上报公社处理就上报,绝不能姑息。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管一个屯子也一样。”
几位老支书心里有了底,酒喝得也畅快了些。接下来的话题,又回到了各自屯子的生产、过冬准备上,气氛轻松了不少。
饭后,老支书们又坐着聊了会儿天才各自骑着自行车离去。送走客人,秦建国和沈念秋收拾着碗筷。
沈念秋轻声说:“你刚才说得很好。知青问题,说到底还是要靠政策和引导,光靠压是压不住的。”
秦建国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说,但具体到每个屯子,每个知青,情况都不同。林子书他们回去,能不能把这事办好,还难说。尤其是那些来了七八年、甚至十年的老知青,矛盾积累太深了,不是一次谈话就能解决的。”
“尽力而为吧。”沈念秋安慰道,“至少,我们给出了一个方向。而且,我觉得你最后提到的,让知青参与屯里的发展,比如山货试点,这点很重要。得让他们觉得,自己在这里的劳动是有价值的,有奔头的,而不仅仅是为了熬日子等回城。”
秦建国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他知道,知青回城这个问题,将会是未来一段时间内,困扰很多基层农村的难题。他能做的,就是尽力把靠山屯的局面稳住,同时,如果可能,也为周边的老大哥屯子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经验和帮助。这不仅是责任,也是一种在艰难时世中,基层干部之间的相互扶持与取暖。
冬意渐浓,靠山屯的夜晚愈发寂静。但秦建国知道,在这寂静之下,许多人的内心并不平静。他需要思考的,不仅仅是如何带领屯子发展生产,更是如何安抚和引导这些躁动不安的年轻心灵,让他们在时代的洪流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尽可能稳妥的航向。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太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