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干得不错!”老支书拍了拍猛子的肩膀。
猛子抹了把汗,嘿嘿直笑:“运气好,碰上一小群,费了点劲,总算没让跑掉。”
接下来的处理工作,才是真正考验女人们手艺的时候。放血、褪毛(野猪需用松香或开水烫后刮毛)、开膛破肚……每一个步骤都需耐心和技巧。猪肉被按照部位分割开来,最好的里脊、后鞧(后腿肉)会被优先考虑用来腌制腊肉或者风干。肥厚的部分则切成条状,准备抹上炒香的花椒盐,做成咸肉。野兔和山鸡也被迅速处理干净,一部分当天食用,大部分则用盐和香料揉搓均匀,挂在阴凉通风处风干。
那些剥下来的野猪皮,被小心翼翼地摊开,用刀子刮掉上面残留的脂肪和肉膜,然后撒上盐,绷在木架上晾晒。这活儿需要力气,也需要细致,赵卫红和几个年轻姑娘干得额头冒汗,却一丝不苟。正如秦建国所说,好的皮毛能换钱换物,即使次一些的,像那张被竹签扎破几个洞的野猪皮,也舍不得扔,收拾干净晾干了,等天冷了熬皮冻,也是极好的一道菜。
老猎人带领的队伍在天擦黑时才回来,他们的收获更是让人惊喜——除了几只野兔山鸡,竟然扛回来一头体型庞大的马鹿!这让大家兴奋不已。马鹿肉多,味道鲜美,鹿皮更是值钱的好东西。
连续几天,狩猎队都有不错的收获。屯子里的空地上,架起了一排排的晾晒竿,上面挂满了各种肉条、咸鱼、还有清理干净的野鸡野兔。空气中混合着盐、香料、以及阳光曝晒下肉类特有的醇厚气息。家家户户的屋檐下,也都挂起了自家分到的那一份。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围坐在场院里,就着井拔凉水,啃着女人们送来的贴饼子,交流着白天在山里的见闻。哪个陷阱设得巧,哪片林子野物踪迹多,哪头野猪性子特别烈……汗水与收获,让这些朴实的庄稼汉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光彩。
女人们则聚在灯下,一边缝补着男人们被树枝刮破的衣裳,一边小声说着话,手里还不停地把那些色彩斑斓的野鸡羽毛整理好,这些漂亮的羽毛,可以拿去供销社换些针头线脑,或者给家里的孩子扎个毽子。
秦建国除了统筹安排,也时常跟着不同的队伍进山,既是监督安全,也是替换体力稍弱的队员。每次回来,无论多晚,沈念秋总会给他留着一盏灯,一碗热粥。看着他日渐黝黑消瘦的脸庞,沈念秋心疼,却也知道这是他为这个屯子,为这个家必须承担的责任。
这天,秦建国跟着老把式的队伍回来,收获不算最多,但老把式却在山里辨认出了几片长势极好的榛子林和橡子树。
“建国,你看,”老把式指着带回的一把青壳榛子和几颗饱满的橡子,“这东西还得个把月才能熟透,但今年看样子是大年,挂果厚实。等入了秋,这东西收回来,榛子能当零嘴也能榨油,橡子虽然涩,处理好了也能当粮食,喂猪更是好饲料。”
秦建国仔细看了看,心中又是一番计量。山里的出产,真是取之不尽,只要勤快,肯下力气,就能换来一冬的温饱,甚至富余。
日子,就在这充满希望和汗水的忙碌中,一天天过去。靠山屯的盛夏,没有因为农事的暂歇而沉寂,反而因这为寒冬所做的积极储备,显得更加生机勃勃。那挂满家家户户屋檐下的肉干、咸鱼,那晾晒着的皮毛,那窖里渐渐堆起的野菜干、蘑菇干,还有女人们小心储存在陶罐里的荤油、野蜂蜜……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集体的智慧、勤劳和对未来生活的笃定。
当夕阳再次将天边染成绚丽的锦缎,响水河畔又响起了孩子们嬉水的声音,秦建国和沈念秋依旧坐在自家小院里,摇着蒲扇。院子一角,新挂上的几条风干兔肉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等这批皮毛晾好了,拿到公社换了钱,给你和孩子扯几尺新布做冬衣。”秦建国看着沈念秋,温声道。
沈念秋笑着点头,手轻轻覆在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有力的胎动。夏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暑气,也吹来了远处山林的气息,那气息里,混合着松针的清香、泥土的芬芳,以及……希望的味道。靠山屯的夏天,在汗水与收获的交响中,正扎实而坚定地,走向那金色的、充盈的秋,也走向那个即将到来的、需要更多温暖与储备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