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河虾!这可是稀罕物!”
老支书赵大山看着这堆“水货”,脸上笑开了花,连声道:“好!好啊!山水并济,咱们靠山屯今年真是走了大运!”
不需要过多安排,能干的妇女们再次展现了她们的高效。赵卫红和李晓云立刻组织人手,打水分工。大的鱼当场刮鳞去内脏,一部分用盐细细腌制,准备挂起来风干,做成能存放很久的腊鱼;另一部分最肥美的,则准备留给晚上犒劳大家。中小型的鱼,则分类处理,鲫鱼留着熬汤最是鲜美,小杂鱼和河虾则用浅浅的竹匾摊开,放在通风处晾晒,准备做成酥脆的小鱼干和虾皮。
整个上午,屯子里都飘荡着处理鱼获的忙碌气息和阵阵鱼腥味。孩子们围着晒小鱼干的竹匾打转,忍不住偷偷捏一只半干的小虾米放进嘴里,被大人笑骂着赶开。
秦建国和沈念秋也没闲着,一个帮着记录鱼获的种类和数量,估算着能增加多少食物储备;一个则指导着妇女们如何更好地利用鱼内脏等废弃物沤肥,并收集一些较大的鱼鳔(鱼泡)清洗晾干,这也是一味中药。
中午,炊烟升起时,家家户户的锅里,除了昨日的余韵,更多了鲜美的鱼汤。简单的葱姜炖煮,就激发出鱼肉最原始的醇鲜。喝一口热乎乎的鱼汤,嚼着贴饼子,那股暖意直透心底,驱散了秋日所有的寒凉,也仿佛将最后一丝疲惫都冲刷干净。
下午,所有的鱼获都已处理妥当。新腌的腊鱼和原有的风干肉挂在一起,成了打谷场边另一道独特的风景。晒着的小鱼干在秋阳下泛着微光。
傍晚,屯委会再次开会。赵大山环视众人,语气沉稳而有力:“鱼篓起了,收获不错。山上的、水里的,咱们能想到的、能弄到的过冬嚼谷,基本都备齐了。眼下,就剩最后,也是最要紧的一桩——地里的庄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黝黑而坚定的面孔:“明天,鸡叫头遍吃饭,二遍下地!全屯子能动弹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上!男人开镰,女人捆扎,老人孩子送水送饭!咱们要抢天气,抢时间,用最快的速度,把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一颗不剩地,全都收进咱自家的仓里!”
“是!”所有人的回答斩钉截铁。
会议结束后,屯子里陷入了大战前最后的宁静。但这份宁静下,是涌动的激情和力量。男人们最后一次检查着镰刀,磨得锋快,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女人们则连夜准备着明天带到地里的干粮和水。孩子们也被叮嘱要听话,不许乱跑添乱。
虎子检查完自己的镰刀,走到院子里,看着夜空中那轮渐圆的月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谷物清香的凉爽空气。李晓云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刚煮熟的鸡蛋,“明天多吃点,才有力气。”
虎子接过还温热的鸡蛋,握在手里,看着李晓云,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建国和沈念秋站在屯口的高处,望着月光下那片无边无际、泛着金色波浪的田野,心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这片土地,他们付出了汗水,倾注了希望,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准备好了吗?”秦建国轻声问。
“准备好了。”沈念秋回答,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这一夜,靠山屯许多人都睡得格外早,也或许,很多人并未真正沉睡。他们的心,早已飞向了那片等待收割的、沉甸甸的田野。
当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第一声嘹亮的鸡鸣划破了靠山屯黎明的寂静。紧接着,家家户户的灯火次第亮起,炊烟袅袅升起。简单的早饭过后,打谷场上,人头攒动。
男女老少,只要能动的,几乎全都来了。男人们手持磨得锃亮的镰刀,女人们拿着捆扎用的草绳,老人和孩子挎着水罐和干粮篮子。没有人说话,但一种肃穆而高昂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老支书赵大山站在一个石磙上,他没有再做什么动员,只是用那双看惯风雨的眼睛,深深地望了一眼他的乡亲们,然后猛地一挥手,声音洪亮如钟:
“开镰——!”
如同一声令下,沉默的人群瞬间化作一股洪流,涌向金色的田野。镰刀挥舞的唰唰声,庄稼倒地时沉甸甸的扑簌声,人们相互招呼协作的吆喝声……瞬间奏响了一曲充满了力量与希望的、最原始也最动人的丰收乐章。
靠山屯的秋收大战,正式开始了。而他们身后,是满架的肉食、满仓的干果、满垛的柴火,以及那条刚刚证明了自身价值的、静静流淌的河流。这一切,都为他们这场最重要的战役,提供了最坚实的底气。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也洒在这些辛勤劳作的人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荣耀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