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却镇定的声音响起:“诸位长官,消消气,消消气。”
只见张老歪和老队长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张老歪脸上堆着惯有的、有点油滑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个旱烟袋。
“各位长官远道而来,辛苦了。”张老歪走到前面,先是冲着瘦高个等人拱了拱手,然后转向秦建国,假意呵斥道:“建国,怎么跟长官说话呢!一点规矩都不懂!”他又对瘦高个赔笑道:“长官,他是粗人,您别见怪。关于沈姑娘的事,还有咱们民兵排的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看这天也晚了,不如先到屯里歇歇脚,喝口热水,容我们慢慢跟您汇报情况?这冰天雪地的,站在外面多冻得慌。”
老队长也适时开口,声音沉稳:“是啊,同志。我们靠山屯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组建民兵也是为了防土匪,保家园,绝对服从上级领导。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谈清楚嘛。”
张老歪和老队长的出现,以及这番看似服软的话,暂时缓和了一触即发的局面。瘦高个眯着眼看了看屯子里隐约可见的民兵站位,又看了看面前这两个一看就在屯里颇有威望的老家伙,心里也在掂量。强攻一个小屯子容易,但万一对方真拼命,自己这边难免有损伤,而且事情闹太大,上面追查下来,自己这边“证据”不足,也是个麻烦。
他沉吟了一下,语气稍稍放缓,但依旧强硬:“歇脚就不必了!人,今天必须带走!武器,也必须清点!这是命令!”
秦建国知道,对方这是不肯罢休了。他深吸一口气,冰雪般的冷意浸透了肺腑。他看了一眼张老歪,张老歪微不可查地朝他使了个眼色。
“好!”秦建国突然开口,声音洪亮,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人可以见,武器也可以看!但是,沈念秋是我们屯的人,要带她走,必须有赵卫连长或者更高一级领导的正式手令!否则,谁也别想从靠山屯强行带走一个人!”
他往前踏了一步,气势陡然提升,目光扫过督察队每一个人:“至于武器,是赵连长留给我们保卫家园的,没有他的命令,一颗子弹也不能交!如果你们坚持要用强……”
他顿了顿,猛地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并非指向对方,而是高高举起:“那我秦建国和靠山屯民兵排,只好为了保卫乡亲,执行自卫之权了!到时候,子弹不长眼,各位想清楚后果!”
“对!保卫乡亲!”
“跟他们拼了!”
秦建国的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他身后的民兵们群情激奋,所有的恐惧都化为了同仇敌忾的怒吼。碾盘后、老槐树上、土墙旁,一支支乌黑的枪口对准了屯外,虽然颤抖,却无比坚定。
瘦高个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土包子的民兵排长如此硬气,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靠山屯竟然如此团结难啃。他看了看对方占据的地形和那一片黑洞洞的枪口,知道今天恐怕难以轻易得手了。
风雪似乎更急了,卷着雪沫扑打在双方对峙的脸上,冰冷刺骨。
瘦高个眼神闪烁,最终,他咬着牙,用马鞭指了指秦建国:“好!秦建国!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悻悻地一挥手,带着手下的人,转身消失在暮色与风雪交织的来路上。
威胁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就此结束。
秦建国缓缓放下举枪的手臂,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望着督察队消失的方向,眉头锁成了深深的“川”字。
风雪未停,前路依旧茫茫。而这一次的危机,才刚刚开始。他和沈念秋,以及整个靠山屯,被推到了更凶险的漩涡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