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惨白的曙光,如同冰冷的刀锋,艰难地撕裂了界休城厚重的夜幕。然而,这微弱的光明并未带来希望,反而照亮了城墙上每一张写满绝望的脸。空气凝固,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恐惧的味道。
城主范图,这位被贬到界休多年,尽管一身怨气,却也忧心忡忡。此刻背脊挺虽然得笔直,却无法抑制指尖的微颤。冷汗,并非细密渗出,而是如同冰冷的溪流,沿着他紧绷的太阳穴蜿蜒而下,最终砸落在冰冷的垛口青砖上,发出几不可闻却惊心动魄的“啪嗒”声。
“诸位……”范图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天,要亮了。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吧。”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远方那片被黎明浸染得愈发清晰的旷野,仿佛要将那里看穿。
身旁的老管家范忠,脸上沟壑纵横,此刻更是深如刀刻。“城主放心,”他声音低沉却坚定,“家眷……昨夜已分三路,由死士护送往榆次、晋阳、祁县三城。纵有万一,血脉不绝。”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是……天微少爷……他执意留在大罗宫清修疗伤。”
“天微?”范图眉头猛地一拧,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是。少爷说……”范忠喉头滚动了一下,“他说有‘毕让大人’昔年受您恩惠,如今已入‘天人’之境,定会再次念及旧情护您周全。他……他信您不会有事,无需离开。”
“毕让……”范图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有瞬间的恍惚,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时间壁垒,看到了那个沉默寡言、却天赋卓绝的年轻侍卫身影。苦涩的笑意爬上嘴角,带着无尽的自嘲,“呵……天人……当初府中一个不起眼的侍卫,竟能走到这一步……世事难料,倒是……有情有义,当初也多亏他,我范家才能留此一脉。”这情义,在眼前这泼天大祸前,究竟是希望,还是更深的讽刺?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
并非战鼓,而是成千上万只马蹄与战靴践踏大地发出的沉闷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由远及近,穿透稀薄的晨雾,狠狠撞击在界休城每一寸城砖上,也撞在每一个守城者的心头!
地平线在颤抖!
黑潮!一片由冰冷钢铁、狰狞兽面、闪烁着寒光的兵刃组成的、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在黎明的灰白底色中汹涌而出,缓慢、坚定、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向着界休城碾压而来!
“来了!”范图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心脏仿佛被那沉重的脚步声踩住。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然而,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
在距离城门约一箭之地的空旷处,赫然摆放着一张古朴的茶案,一把宽大的遮阳伞。一道孤傲的身影,正旁若无人地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赵存心。
他端起精致的白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平静无波的侧脸。杯沿轻触唇边,温润的茶汤入喉,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铁血硝烟味。
“‘风息’。”赵存心心中默念。无形的精神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扫过前方那片沉默而肃杀的黑色海洋。数据在他脑海中飞速生成、跳动:
目标:青龙寨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