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坐在一旁,手持炭笔,不时在图纸上增添修改,萧承稷安静地立于她身侧,一言不发,那双沉静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图纸,仿佛要将每一个零件的构造都刻入脑海。
“墨老,”苏晚晚指着图纸的车轮部分,“雪地泥泞,寻常车轮极易下陷。若将车轮加宽,再刻上深槽,能否增加抓附之力?”
墨安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妙啊!娘娘此法,正如人穿钉鞋行于冰上!可行,完全可行!”
“此处链条,若行进中断裂,车便会停下。”萧承稷忽然伸出小手指,点在图纸的传动链条上,他稚嫩的声音,让墨安和苏晚晚同时一愣,他们只想着如何让这“铁马”跑起来,跑得更快,却忽略了最根本的稳定性。
“殿下所言极是!”墨安额上渗出冷汗,“是老臣疏忽了!传动之重,关乎性命。此处当用双链,互为备用,纵使一条断裂,另一条亦可支撑片刻,不至于立时失控!”
“若两人并力,此车可行否?”萧承稷又问。
墨安先是一怔,随即眼中光芒大盛,他不是没想到增加动力,而是一直在如何让车身更轻巧上钻牛角尖。皇子此言,无异于为他推开了另一扇门,“殿下的意思是……协力驱动?”墨安激动地在图纸上比划起来,“妙!妙啊!老臣之前只想着如何减轻车身以求一人能驱,却未想过反其道行之,以增人力来求更强之势!若设前后双座,此车不仅可用于运粮,甚至可作军中奇袭之用!殿下真乃一点惊醒梦中人!”
苏晚晚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怜爱,他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却有着洞穿事物本质的可怕直觉与逻辑。
就在这时,萧乐安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捧着食盒的小宫女,“母后!哥哥!我给你们送好吃的来啦!”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温热的牛乳,“这可是我今天亲自尝过的,保证好吃!”她献宝似的举起一碟桂花糕。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那张巨大的图纸上,小嘴惊讶地张成了“o”形,“哇!这是什么怪物呀?好多圈圈,好丑哦!”
萧承稷皱眉:“这不是怪物,是车。”
“车有长成这样的吗?”萧乐安绕着图纸走了一圈,捏着下巴,学着苏晚晚的样子作思考状,“母后,它跑起来,是不是特别威风?”
苏晚晚笑道:“若能造成,应当会很威风。”
“那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萧乐安眼睛发亮,“就叫‘无敌黄金旋风车’!我们把它刷成金灿灿的,车头再镶一颗大宝石!这样跑出去,肯定所有人都抢着看!”
萧承稷小脸一板:“无聊。”
“才不无聊!”萧乐安不服气地反驳,“母后说过,东西做得好看,才有人愿意花大钱买!我们把车做得漂漂亮亮的,以后不运粮食的时候,就拉着那些有钱的大人去城外兜风,一次收他们一百两银子!”
身为天生商人的苏晚晚,看着自己深得真传的女儿,一时竟无言以对,务实主义者萧承稷,看着自己满脑子都是钱的妹妹,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个琢磨着如何让机器更稳定、更高效,以解国之难题;另一个盘算着如何让机器更好看、更值钱,以解财务问题。
苏晚晚失笑,她忽然觉得,这或许才是最完美的组合。
这时,萧衍走进来,他看着院中的景象:儿子在研究国之重器,女儿在构思如何用重器生财,而他的皇后,正一脸无奈地望着这双儿女。
他走上前欣慰的笑了,“稷儿看到的是骨,乐安看到的是皮。”萧衍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有骨无皮,则为枯槁;有皮无骨,则为虚浮;骨皮兼备,方成大器。”
他凝视着苏晚晚,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笑意,“我们的孩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