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坤宫的火,烧了整整一夜。
那冲天的火光,将皇宫的夜空映成一片诡异的橘红,像是天幕被撕开一道巨大的伤口,正无声地淌着血。
萧衍就站在火场之外,灼热的气浪夹杂着草木焦糊的气味,一阵阵扑面而来。他身上那件墨色直裰已沾满烟尘,脸上也被熏出几道狼狈的黑痕。火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跳跃,却无法融化他眼底那片冰封的死寂。
“殿下!”禁军统领奔来,单膝跪地,声音因浓烟而嘶哑,“火势太大,里面的人,怕是……”
“不必救了。”萧衍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让它烧干净。”
禁军统领愕然抬头,眼中满是惊骇。他看着眼前这个沾染着烟火气的年轻皇子,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冷漠。他仿佛在看一头刚刚咬死老兽王、登上王座的孤狼,浑身的血腥气还未散尽,眼神里已只剩下对领地的绝对掌控。
“传令下去。”萧衍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径直下令,“皇后杜氏,心怀怨怼,纵火自焚。封锁所有消息,有敢妄议者,杀无赦。”
“是!”禁军统领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皇后谋逆,本是弥天大罪,可到了靖王这里,却化作一句轻描淡写的“纵火自焚”,他这是要为先帝保留最后的颜面,更是要将这场动摇国本的丑闻,彻底掩埋。
萧衍转过身,不再看那片燃烧的宫殿,迈步朝着养心殿走去。他走得很快,身后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那影子如同一头噬人的巨兽,无声地笼罩了整座宫城。
养心殿内,依旧一片寂静。
当萧衍带着一身烟火气重新踏入殿内,所有大臣都不由自主地将头埋得更低。
他径直走到龙床前,床上的皇帝,呼吸已微弱得几不可闻,萧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
福总管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他身后,将那份只写了一半的圣旨,和那方传国玉玺,再次呈了上来。
这一次,萧衍没有犹豫,他随手扔掉那支断笔,从笔架上取下一支崭新的紫毫,重新蘸满浓墨,在那团洇开的墨迹旁,继续书写。他的字沉稳锋利,很快一封字字泣血的“遗诏”便已写就。
他拿起玉玺,在那墨迹已干的“萧衍”二字上,重重盖下,“福总管。”
“老奴在。”
“宣旨吧。”
福总管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诏书历数了废太子与三皇子之过,痛陈皇后之恶,字里行间,皆是一位伤心欲绝的父亲,在弥留之际,将江山托付给唯一纯孝仁德的儿子时的殷切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