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触碰与这突如其来的神念传音,几乎是在剧痛昏聩的识海中炸开了一道惊雷!不,更像是一场及时雨。
徐尘本能的在死亡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决断。几乎在神念传来的刹那间,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所有挣扎意图,所有残存的真元瞬间停止运转,甚至连本能紧握墨金剑的手指都骤然松开一些,整个身体彻底卸去任何抵抗力量!任由那股力量拉扯!
“噗!”
在他放弃抵抗的瞬间,那股冰冷强大的拉力猛地爆发!没有巨响,没有震荡,只有一种水流被无声接纳的感觉!
嗤——!
一股极其柔和、精纯凝练得超乎想象、沛然浩荡的水行之力毫无征兆地从水下涌出!这力量瞬间将徐尘的身躯轻柔而严密地包裹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融化成了一滴纯粹的水珠!
嗖!
下一刻,徐尘连同那只冰冷的手的主人,瞬间没入了那道短暂裂开的腐沼缝隙之下!速度快到超越了神识捕捉的极限!甚至连一丝涟漪、一点水纹都未曾在浑浊的水面上激起!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
轰隆!!!
狂暴的腥绿毒液洪流猛力砸落在空处,将那片水域和腐朽的泥浆地面腐蚀得青烟狂冒,滋滋作响!一个深不见底的可怕凹坑瞬间出现!
砰!嚓!哐!
三头腐毒蜥龙撕裂一切的爪牙骨刺全部落空,狠狠对撞在一起,爆发出刺耳的撞击和碎裂声,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它们各自发出一声痛吼,失控地翻滚、踉跄!
那片蕴含神魂剧毒的灰绿云雾轰然落下,却只是徒劳地笼罩住一个瞬间被剧毒和巨力洗礼后的巨大空坑,毒雾翻腾着弥漫开来,侵蚀着污秽的泥水,却捕捉不到丝毫目标生灵的神魂气息。
“——!!!”
祭坛顶端的灰袍人发出一声近乎变形的尖利嘶吼!那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丝隐隐的惊慌!他引以为傲的掌控之力,竟在眼皮底下发生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变故?
强大无比的金丹后期神识如同无形的飓风,刹那之间覆盖了万毒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深深刺入剧毒粘稠的沼泽淤泥深处!所过之处,水下的毒虫、潜藏的阴秽之气、残留的微弱灵力波动……无所遁形!
然而,无论他的神识如何疯狂扫描探查,无论覆盖多么深、多么广的泥层水域……刚才那个水行法术爆发、瞬间吞噬了徐尘和他手上墨金剑的点,以及从那点延伸出去的任何轨迹线……空空如也!
没有一丝残存的灵力印记!
没有一分一毫的异常空间波动!
那两个人,连同那把气息独特的墨金剑,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啊——!!!”
灰袍人仰天发出比先前更加狂暴凶戾的咆哮,恐怖的声浪几乎要将漫天毒瘴撕裂!他宽大的灰色斗篷无风狂舞,身上那股属于金丹后期阴邪气势再也无法抑制地冲天而起,搅动着附近毒瘴都疯狂翻卷起来!
“搜!给我掘地三尺!!封锁所有通向沼泽的水路!封锁所有可能的地脉节点!一定把他们给我找出来!!”灰袍人的咆哮化作冰冷的命令,回荡在毒渊上空,无数潜藏于沼泽各处的阴影似乎为这命令而震动、匍匐、受命而动。他干枯的手指死死攥紧,骨节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眼中跳跃着暴怒和贪婪的火焰。
必须抓回来!必须挫骨扬灰!
……
冰冷!
刺骨的冰冷瞬间覆盖了全身。粘稠、滑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恶臭和致命毒素的沼泽污物,在巨大的水压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然而,这种冰冷和挤压,并非窒息痛苦的源头。
一股极其柔和却又坚韧的灵力无声地拱卫着徐尘的身躯。这股力量排开了足以瞬间毒杀筑基修士的腐毒污泥,形成了薄薄一层却坚韧异常的护罩。
那只冰冷的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脚踝。
徐尘的神经依旧高度绷紧,神识被那股精纯水行之力保护着,勉强感应着四周。一片黑暗、绝对的黑暗,连一丝光线都没有,只有厚重污物带来的绝对压迫感。身体的感观变得无比诡异:他正以超越寻常水遁术法理解的速度,在一条冰冷刺骨、粘稠深厚的水路中急速穿行!
拉拽着他的女修身法之玄妙,让徐尘心中惊异莫名。她似乎并非强行破开污浊泥浆前行,更像是……与这污秽冰寒的泥水完全融为一体!她的每一次发力、每一次转向,都完美顺应着水流泥浆本身的微弱暗流,灵动无比。
护罩紧贴着她的身躯,没有丝毫泄露的气机波动,若非脚踝上传来的牵引之力,徐尘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在随波逐流!
神识竭力在泥泞黑暗中延展,捕捉到水遁路径并非坦途。左前方,一股巨大的暗流旋涡在搅动,吸力极强。那冰冷的手轻轻一旋,一股微妙的暗流悄然引导,拱卫二人的水流护罩丝毫无碍地被漩涡边缘的平缓水流带过,速度不减。
有蛰伏之物在水底淤泥中蠕动,散发出嗜血贪婪的气息,似乎是某种喜食活物的底栖妖物。在它感知到水流异动即将苏醒扑食的刹那,女修牵引水流的速度骤然激增,在污浊掩护下化为一道几近消失的残影,无声无息地甩开了潜伏的猎手。
在绝对的污浊和黑暗中,只有无声的高速穿行。耳边只剩下水流和厚重淤泥被柔和破开的沉闷沙沙声,还有身体高速移动带来的、撞击在护罩上连绵不绝的压迫。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速度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十几个呼吸,又或者有半盏茶的时间。前方牵拽的力量陡然改变方向!不再深潜,而是斜向上方!
哗——!
一种骤然一轻的剥离感传来。挤压着身体的水流护罩压力骤减!
拱卫在周身的精纯水行之力瞬间变得异常活跃,将四周粘稠腥臭的污物彻底排开。身下是清澈冰凉的地下河,眼前不再是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和淤泥压迫,而是一个巨大、安静且极其“干燥”的……气泡空间!
脚踝上的冰冷抓握悄然松开。
徐尘的身体失去了那股强韧水行之力的托举,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他第一时间抬头四望。
这并非天然洞穴,更似人工修葺。空间不算太大,约十七八丈方圆。拱形穹顶之上,镶嵌着一簇簇散发着柔和明亮月白色光芒的水晶石笋,
它们并非凡间照明之物,而是一种能天然聚集水汽、汲取微弱地脉之力散发辉光的水玉晶簇,提供着充足稳定的光源。空气异常清新,带着淡淡的湿润和水汽特有的洁净气息,显然被布置在角落的法阵精心过滤过。
最为核心的感受,是此处的水属性灵气——简直浓郁得如有实质!每一次呼吸,清凉精纯的水行灵气便渗入经脉,加速消解着沿途吸入的残余毒素,滋润着近乎枯竭的经脉丹田!
目光扫过洞内陈设,极其简单却透着主人的用心。一张光滑的石床,一张小巧的玉案,上面似乎摆放着几个陶罐;角落里数个蒲团,其中一个正对着洞窟岩壁上一道微小的缝隙流泉,下方是一个小小石池,泉水流入池中,又被巧妙引导流走。引水法阵、净化灵气的阵法符文在池边若隐若现。这是一个精心布置、利用天然水源和特殊材料构建的隐秘避难所。
安全了!
身体迟来的剧痛和亏空猛地爆发出来!徐尘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五脏六腑,喉咙里全是腥甜铁锈味。之前强行压抑的伤势——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阴寒毒素!丹田更是近乎空空如也,连催动五行珠自我疗伤都显得力不从心!
一声闷哼,徐尘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坐在地,身体微微抽搐。
一只素白的手伸到他面前。不是方才脚踝上的冰冷触感,手指骨节分明而纤长。掌心里托着一只小巧的白玉瓶和几块呈现天蓝色、散发着精纯水系灵气的棱形晶石。
徐尘抬起头。
几步开外,救了他的神秘女子静静站着。她穿着一身紧裹身躯的、不知材质的水蓝色贴身皮甲,勾勒出高挑颀长、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曲线。
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清澈得如同雪山冰湖的眼眸。只是那双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浓浓的疲惫,仿佛长久支撑着巨大的压力。更深处,是如同淬火冰刃般的警惕,在安全的环境下,依旧没有半分松懈。
她周身的气息收敛如沉渊之水,但那份属于金丹中期的修为,却在不经意流泻出的力量波动中显露无疑——精纯!浩瀚!远超同阶!尤其是那磅礴的水行之力,让身处这水灵洞窟中的徐尘感受得格外清晰。
她并未多看一眼狼狈瘫坐的徐尘,目光在他破裂焦黑的衣物和剧毒的伤口上扫过,声音清冷依旧,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你是谁?为何被迷雾教和那些毒物联手追杀?”
每一个字都敲在徐尘绷紧的心弦上。这女子的警惕和直白都超出他的预料。徐尘艰难地喘息了几下,压下喉头的腥甜,强自稳定心神开口,声音嘶哑:“散修徐尘。遭人追杀,误入此地……迷途至此。”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对上那双冰湖般的眼眸,加重了语气,“方才……绝境之中,承蒙道友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徐某……铭记在心,他日必报!敢问……道友……仙子尊号?”
洞窟内的气氛瞬间凝滞。水玉晶簇的光芒柔和平静地洒在两人身上,却化不开中间那道无形的隔阂。
女子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像审视一件价值不明又带着隐患的物品。她没有立刻回答徐尘的问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云汐。”停顿一下,又补充道,“迷雾教……非我同道。你大可放心。”
言简意赅。名字报出,点明了她的根脚在云梦泽,更直接划清了与迷雾教的界限,但丝毫没有提及具体恩怨缘由,也没有解释为何会在此地拥有这处隐秘洞府,更没说她为何知道那万毒渊的祭坛危险。她的目光带着洞察的锐利,显然不会信徐尘口中那轻描淡写的“遭人追杀,误入此地”。
“久居云梦大泽,知晓万毒渊死局……道友似乎也对迷雾教了解颇深?”徐尘捕捉到她话语里的关键,故意刺探了一句,语气平静,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锋芒。
“云梦泽并非迷雾教一家之地。”云汐不置可否,语气冷淡地将徐尘的试探挡了回去。她的视线落在徐尘左臂那三道散发着灰绿恶气、皮肉翻卷的恐怖爪痕上,眼中掠过一丝了然,“蚀骨之伤?碧波府的玄水刺伤?倒是惹了好几家。”她直接点破了徐尘刻意隐瞒的仇家!
徐尘心中微凛。这女人不仅实力强横,眼力更是毒辣至极。他体内真元枯竭,五行珠收敛光化隐匿于识海深处,自问没露破绽。对方仅凭伤口残留气息便认出门派手法,显见对云梦泽势力极其熟悉,甚至可能不止一次见过这类手段。散修身份瞬间被识破。在她面前,再想用简单理由搪塞,只会显得愚蠢可笑。
徐尘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拿出些诚意才能换取暂时的喘息之机。他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坦然迎上云汐审视的目光:“道友慧眼如炬。”
“是碧波府?”云汐追问,冰眸紧锁徐尘。
“有过节,并非主因。”徐尘谨慎回应,其余的事只字不提,“误闯贵地,多承误会。至于为何引来迷雾教设局……”他语气转沉,带着一丝刻意表现出的愤懑,“此前拍卖会上,曾遇一人,自称受迷雾指引,可往万毒渊寻求解脱之法。不想是诱人入彀的鱼饵!”
“迷雾教从不无偿施舍。”云汐的声音仿佛带着冰冷的寒气,“尤其‘指引’生人入渊者,祭坛必为其备下。‘解脱’?永坠毒煞,化身傀儡,受其永世驱策,便是他们口中所谓的‘解脱’。”
此言一出,洞窟内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虽未说其自身与迷雾教的旧怨具体为何,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憎恶与警惕,已不言自明。她知晓迷雾教更深的内幕!
沉默再次笼罩。水玉晶簇的光芒流淌在两人身上。徐尘重伤咳血,毒伤恶化,真元尽枯,几无战力。
云汐独处安全巢穴,修为犹在,手段莫测。信任脆弱如冰,却又奇异地被共同的敌人“迷雾教”强行粘合。
良久。
云汐的目光在徐尘惨白的脸上、剧毒的伤口和空空荡荡的气息上扫过,眼底深处那一丝锐利的审视终于稍稍放缓了一丝。此地暴露与否关乎她自身安危,而眼前这人不明不白地死去也可能引来麻烦。更关键的是,她方才耗费极大才将其救回,成本已然付出,可不是为了让他死得舒服一点的。她向前走了两步,靠近那块引导山泉活水的石池。
“此洞府受阵法护持,隐秘异常。迷雾教之人短时间内绝难寻到。你且安心疗伤吧,不必如此提防我。”云汐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清冷,但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少了些许,更像是一种公事公办的交代。她手腕一翻,一个小巧的玉盒和一枚储物袋稳稳飞向瘫坐在地的徐尘。
玉盒之中,是一只透亮水润的白玉小瓶,瓶身封口的符箓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水汽和淡淡药香。正是“清霖玉露”,疗伤祛毒丹药!另一只储物袋里,则静静躺着三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极品蓝宝石、内部水波流转的棱形晶石——水灵晶!极其精纯的水属性灵石!
云汐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安全了。先疗伤。”
她并未再多看徐尘一眼,也没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疗伤。径直走到洞窟另一端相对空旷之处,取出一只简单的蒲团放下,盘膝端坐其上。随着双眸缓缓闭上,一股股精纯的水行灵气如同找到了归宿,自然地向她汇聚而去,在她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水蓝色光晕,缓慢而稳定地恢复着消耗极大的真元与心神。显然,无论是强行在金丹后期修士和毒兽眼皮子底下救人,还是维持如此长距离和强度的水行遁术穿越剧毒污沼,对她而言也绝非易事。
徐尘看着手中的玉瓶和晶石,又看了一眼远处闭目调息、周身水光流转的云汐,默然片刻,心中滋味复杂。感激自然有,但更深的警惕也挥之不去。萍水相逢,救命又赠药,所图为何?
“云道友,在下平白受人恩惠,心中着实不安,不妨道友直言需要徐某做什么。”
“不必试探了,在下需要道友的离火,至于用途,待你伤势痊愈之后再谈也不迟。”
徐道人眼睛咕噜噜一转,回想起用出离火法术的场景。
“你也在拍卖场里!”徐道人愕然,此女定是隐藏得极好,徐道人脑海里一点此女的画面都没有。
正要继续追问时——
“徐道友,不妨先疗伤吧。伤愈后我们再互问跟脚。”
说吧便不再搭理徐道人了。
身体的重伤和枯竭的真元也逼迫着徐道人此刻必须做出选择。他没有更多的选择。
拔出玉瓶的塞子,一股清凉甘冽、带着磅礴生机的气息瞬间弥散开来。徐尘没有迟疑,仰头将瓶中那滴宛如琼浆玉液的药液吞服下去。
清霖玉露瞬间化作温和却汹涌的药力洪流,直冲肺腑!一股清凉温润的意境开始在识海中弥散,强行压制着蚀魂毒雾带来的残存阴寒刺痛感!同时,一股沛然生机开始冲刷全身经脉,驱赶着淤积的污血、淤塞的经络,尤其向那剧毒伤口和胸口内腑的震荡伤口汇聚!伤口处的剧痛和麻木感被强大的药力抚慰、冲刷。
他立刻抓起一枚水灵晶握在掌心,盘膝坐好,全力运转功法。心念一动,光华暗淡的五色宝珠微微一震,悄然浮现一丝微光。在这水灵气浓如实质的洞天福地之中,无需徐尘强行催动,五行珠便自主地、贪婪地吸收着充盈于洞窟的纯净水行灵气!
丝丝缕缕精纯无比的天蓝色灵气,不再被徐尘自身功法束缚,更直接地被五行珠吸纳!黯淡的珠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湛蓝深邃的光芒!
徐尘引导着清霖玉露的药力,更引导着五行珠吸取的水灵气反哺己身。枯竭的丹田气海开始感受到温润的滋养,干裂的经脉得到浸润。五行珠的光华虽然依旧不如全盛,但那种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摇摇欲坠之感,正被一种坚定恢复的沉稳脉动所取代。
洞窟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水灵晶散发的微光,石槽流水轻灵的叮咚声,还有两人调息时悠长沉稳的吐纳。时间在沉默和恢复中悄然流逝。
……
而在徐尘消失在万毒渊祭坛的刹那,以及随后的时间流逝里,云梦泽深处那些追逐者的命运轨迹,也各自驶向了终点。
沼泽深处,毒雾与怨念交织的区域边缘。
一个身影踉跄地停下,断臂之创虽用秘法暂时封住,但衣袍下的绷带依旧被不断渗出的暗红浸透。皇甫嵩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得厉害。他孤身一人从林中逃脱,又经历了多次阴狠毒虫与邪气的袭扰。昔日威严的长老,此刻气息衰竭如同风中残烛。
他掌中握着金色的法宝残片。主体破碎严重,几近报废,顽固地指向某个灵力翻腾的远方——那里,不久前爆发出一场令他心悸的邪异波动。
他咬牙,驱动最后真元,循着方向奔去,靠近了那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万毒渊外围。
“轰隆隆——!”
前方雾气猛地裂开!一片腥绿毒液如同溃堤的河流朝他席卷而来!毒浪之中,那条山岳般的暗绿毒蟒庞大狰狞的头颅探出毒雾,冰冷的蛇瞳已锁定了他!与此同时,污泥爆开,两头周身缠绕着腐蚀毒气的腐毒蜥龙如离弦之箭,从侧翼狂扑而至!更远处祭坛上,一个灰袍身影的森冷意念如同冰锥刺入识海!
“不——!”皇甫嵩发出绝望惊骇的嘶吼!他疯狂祭出残破的护身法宝,那面布满裂痕的铜盾迎风暴涨!
咔嚓!
法盾连同后续撑开的几件残破法宝,在毒液洪流和一头蜥龙巨爪的轰击下,瞬间化作漫天金属碎片!皇甫嵩被恐怖力量震飞,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护身真罡彻底破碎!另一头蜥龙的血盆巨口已带着腥风噬咬向他下半身!
噗嗤!
利齿贯穿血肉骨骼的碎裂清晰无比!皇甫嵩的惨叫戛然而止!剧毒瞬间麻痹了他的神经!他被巨力狠狠拽回!
祭坛上的灰袍人冷漠地挥手。毒蟒猛地张开足以吞象的血口,带着一股吞吸天地般的暴虐力量,将皇甫嵩残破的身躯连同那头咬住他的蜥龙,一并吞入口中!那布满锯齿的上下颚狠狠合拢!血肉筋骨被可怕力量碾压吞噬的闷响,从巨口中沉闷传来,再无声息。
一缕残魂惊惶逃出,未及遁走,便被蚀魂毒雾捕捉、缠绕、吞噬殆尽!
至此,皇甫嵩身死道消,西南六州宗门联盟派出的一支追猎力量彻底覆灭。
另一处,靠近万毒渊的污浊浅滩。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浴血如同恶鬼般的厉赦,正死死盯着手中剧烈震颤、指针不断疯狂旋转的血色罗盘——引煞盘!他双眼赤红欲滴,眼球中充满了贪婪、暴怒和一种近乎魔怔的执念!哪怕皇甫嵩临死前爆发的金丹陨落的恐怖余波传来,他也毫无退意!
“……我的!都是我的!!”厉赦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无视体内严重未愈的伤势,无视胸腹间又裂开渗血的多道伤口。他猛地捶击胸口,一口心头精血狂喷在引煞盘上!嗡!罗盘邪光大盛!指针猛地指向一个方位!
燃烧精血!透支生命!
红袍身影化作一道凄厉的血色残影,速度快得撕裂空气,裹挟着血魔燃魂秘法爆发的恐怖灵气,悍然冲向祭坛方向!目标直指刚刚吞噬了皇甫嵩、气息更显凶戾的毒蟒!更确切地说,是毒蟒附近那片残留着最让他癫狂渴望气息的空间!他以为徐尘藏在那里!
“滚开!!!”面对迎面撞来的巨大蛇尾,厉赦厉啸一声,血魔大法催动到极致,手中那柄布满裂纹的血煞魔刀爆发刺目血光,倾尽全力斩下!刀光暴虐,竟在狂暴状态下劈开了毒蟒一片坚韧如甲的鳞片,留下深深血痕!
那头蜥龙被他不要命的冲击撞得剧痛嘶吼!代价同样惨烈!
灰袍人冰冷的目光扫来,如同看待一只烦人的苍蝇。他枯指一弹,一道凝练至深的灰绿色流光无声射出!
蚀魂毒雾!
噗!
毒雾轻易穿透了厉赦勉力撑开的血色护罩,无声无息钻入他的眉心!厉赦狂猛前冲的身形骤然僵直!双目中疯狂的赤红瞬间被一股灰绿色的死气侵蚀、覆盖!燃魂秘法强行催动的力量瞬间紊乱!神魂如坠熔岩炼狱,剧痛与阴寒同时爆发侵蚀!他的五官扭曲到极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燃烧的余威被硬生生掐断!
蛇尾!
就在他神魂受创僵直的千钧一发,那根足以抽碎山岳的恐怖蛇尾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如同倒塌的擎天之柱,狠狠抽击在他胸膛!
咔嚓!胸骨碎裂声刺耳无比!
厉赦的身体如同断线破败的傀儡,被无边巨力撞飞,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带着喷洒的魔血和碎骨,噗通一声砸进远处一片浮沉着腐尸白骨、冒着剧毒气泡的污浊泥潭!
“咕噜噜……”污浊腥臭的潭水淹没了他。剧烈的挣扎惊动了潭底蛰伏的亿万细小毒虫!密密麻麻的黑色毒水蛭、食腐的变异虾蟹、布满尖刺和吮吸口器的恐怖蠕虫,瞬间覆盖了他残破的身躯!
血肉被噬咬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雨点!骨骼被吮吸骨髓的滋滋声令人头皮发麻!那具还在微弱抽搐的魔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无数张贪婪的口器分解、溶解……最终,连一丝布条、一缕血气都未能在潭面留下,彻底消失于污浊之中。
曾经在血魔宫中凶名赫赫的厉赦,连同他最后的小队,至此全军覆没。
云梦泽外围边缘,毒瘴与腐烂沼泽林的交界地带。
一身黑色袍子几乎被污秽染透的冷锋,正一手死死捂住肩头一处深可见骨、流淌着污绿血液的巨大创口。他的气息异常紊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伤口,带来剧痛和一丝眩晕感。之前被那头鬼线藤寄生妖兽临死反噬喷出的毒刺所伤,毒素正随着血脉不断侵蚀,消磨着他的意志和力量。
冷锋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带着疲惫和深沉的焦虑,望向万毒渊方向。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方才两股金丹强者陨落时爆发出的恐怖波动,狠狠撞击在他的识海!
那绝非普通金丹修士!其中一股灵气冲天、充满暴戾意志,分明是血魔宫那条疯狗厉赦!另一股灵力纯正雄浑却死气沉沉,带着宗门修士特有的气息……是皇甫嵩!
连他们都死了!死在那片绝地!
一股深寒的恐惧,沿着冷锋的脊椎瞬间冲上颅顶!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风雨楼的训练让他心如铁石,但此刻,面对那片仿佛张开了死亡巨口吞噬一切的毒渊,人力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
任务?悬赏?命都要没了!
“撤!”
冷锋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不再有任何犹豫。真元艰难提起,抵抗着体内毒素和肩上剧痛,转身就走!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但速度却在坚定地提升。他不再试图深入,不再浪费一丝力量去寻找那微乎其微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