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爷!是你求我们劫走二爷妻女的,你们林家的事我焚龙教管不着,许公子可是丢了命了,那小子必须交给我处置。”那魁梧的青衣男子说道。
“肖护法息怒,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你我想看到的,谁能想到挑了那条偏僻山路,偏又遇到这样一位少年英雄呢。”林迎山笑着说道。
“英不英雄云某不管,许公子死不死我也不伤心,重要的是许长老可是清武侯的人,这人我要不到,到时候许侯爷亲至就不是我这般和气了。四爷,你我多年好友我这才按下许长老提前来拿人,只要交了那人,我再从中斡旋,侯爷也不会怪罪的。”云姓青衣男子话说得非常漂亮,吴峰听到这话暗道不好,忍住逃走的动作继续听。
“云兄,严重了严重了,林某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且不论那人是救了林家之人,就是个江湖客斩杀马匪,官府可还是要给赏银的,林某可不能做这忘恩之人。若林某这般做事,云兄还敢与我交往?”林迎山说得十分真切,吴峰差点就相信了,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死去的弟兄由林某出资厚葬,家眷再给些银子,云兄就放了那人,如何?”林迎山说完抿了一口茶,不去看云姓男子。
青衣男子大怒:“你……林镖头,云某可是好言相劝……”
林迎山放下茶杯,冷冷说道:“云兄莫急,事情并非要如此激进,再商量商量……”
吴峰转身几乎是飞下房檐,不一会儿又回到房间中,收拾好包袱,正准备出门,被林雨思拉住:“吴大哥这是做什么?”
吴峰着急之下忘却了林雨思还在房中,冷冷说道:“那群马匪来了,看样子是冲我来的。林姑娘,吴某不得不走了。”说罢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林姑娘,府中马厩何在,可否带我过去?”
林雨思应了一声,两人便躲开大厅的人群从另一边去到后院马厩。
到了马厩,吴峰又觉得骑马出去太过张扬,便停下骑马的动作,将马绳子交给林雨思,缓缓说道:“林姑娘,骑马离去太招摇,我还是悄悄离去吧。”
拱手作揖之后,吴峰翻过墙头,跳入林府后院的小巷,雨还没完全停,砖地上积蓄的水还能看见细雨滴入的涟漪,也顾不上是不是被外面的人看见了,这时候赶紧逃命才是最紧要的。
南平城非常大,吴峰也是第一次出来,穿梭在暗巷里,别管去哪里了,赶紧离开林府才是首要的。看林迎山的样子,总不能将生死交给一个陌生人,不过那几个羽林军竟然放任吴峰离去是他没想到的,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事情却比预想的更加顺利。
吴峰转了大约一刻钟,怎么也走不到主道,偏僻巷子里什么人也没有,想问个路也没法问,更糟糕的是,林府外追过来的人终于露出踪迹,吴峰不想在此地缠斗,借着低矮的房子,再次翻上房子。
定住身形,发现周围竟然有六个人,巷子里应该还有几个。这几个人轻功竟如此高!吴峰暗自想着,这些人在房子上跟了这么久才被吴峰发现,既然探子跟得这么紧,估计他们的支援不久就到了。
吴峰看了一眼身前的几人,拔出背后的长剑,双脚发力就向离得最近的一人刺杀过去,那人见状脚下一动,很快就退开几丈远,吴峰转头看向另一人,发现周围几人早就连连后撤,吴峰也不追击,看来这些人应该都擅长追击不善搏杀。
一击不中,吴峰也不打算在此处与几人缠斗,收剑入鞘,沿着房梁逃去,身后之人始终跟在几丈外,倒是甩掉了地上那个人。
房子上视野非常好,吴峰的目标是人来人往的主道,那里不仅人多可以甩掉追击,估摸着身后的追兵也不敢在白日大道就大开杀戒。
吴峰转念一想,就算在大道上也不一定能甩掉这几个人的追击,还是在偏僻处解决掉比较稳妥,哪怕是弄死一两个也好。
想法流逝,吴峰没做别的动作,空翻回身抽刀向其中鱼人杀去,那个人没有想到吴峰突然回身杀来,眼看着二人距离越来越近,腰间长刀刚拔出一半,吴峰就到了身前,挥刀与半拔出的刀相击,划出阵阵火光;接着双手持刀,翻转刀身,向那人脖颈劈下,虽然被那人格挡了,但吴峰杀机已起,力道之大,被格挡后刀锋偏了一点,半个刀身没入那人肩膀,接着抬起右膝击中刀身将刀身带出击中那人侧脸,直将那人击倒,沿着瓦片滚落下去,只听见落地的声音,不是死了就是摔晕了。
其他人一看,再次退后远离吴峰,各自拔刀警戒着。吴峰却咧嘴一笑,转身逃走。
经过吴峰突然的反扑身后的人虽然还跟在身后,但都离得比之前远了,以防吴峰再次突然的袭击。
吴峰坐在大道上一家酒肆了,狂吃额几碗茶水,此前还巷子房上的时候吴峰复制了几次反身突然袭击,结果并不理想,有些招用过一次就不灵了,眼看着就到了西城门,逃了这么久吴峰已经到了临界点,满脸是汗,身上没有干粮,正好看见这么一家酒肆,便停下歇息,顺便备些干粮买几个水囊。
身后的人并不打算攻击他,这么久了也不见他们的援兵过来,隔街相望,吴峰待身心平复之后,收起食物和水,缓缓向西门走去,那几人也缓缓跟在身后,白日行人太多,他们还不敢太放肆。
出了西城门,就只有山谷一条路,四周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建州地貌就是如此,移山做城非一时之功,就是山谷中的官道也不是一个朝代就建成的。
一出城,那几个探子的脚步快了起来,竟然还有同伙在城外等候。
一进山谷,吴峰便提腿钻进山林里,山中雾气浓密,一点都不像山下看见的那样,草木丰茂,深山野林就是南平城周围的农户砍柴也不会太过深入,除了猎户,见霜的高度轻易没有人来。
除了今日的吴峰和身后的几个探子。吴峰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追着自己,从林迎山的话中得知前几日雨中斩杀的马匪的焚龙教的,似乎死的人中个有个什么许公子的有一个侯爷的背景,不过看身后人的服饰不像焚龙教的。看其中两人,佩刀倒像是官府的,特别是被击落房顶的那人,十有八九是衙门的。
吴峰自认没有和衙门结过仇,除了福州城里无故闯入那几个官差的围捕,但是那时候自己可是负伤逃走了,并没有打伤他们一人,如果是为了灭口追到南平,多半不会放自己出城,所有极可能身后官府的人不是那时的人。
很快吴峰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身后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还有一种被包围的感觉。
脚下的草丛已经开始结霜,林间的风变得寒冷,吹走吴峰身上的燥热。就在这时候,身后传出一个冷飕飕的声音,若不是吴峰聚精会神听着,肯定听不见背后传来的男子声:“你们终于来了。”
恰好寒风袭来,激得吴峰浑身一颤,腹部的伤口也传来清凉的感觉,用手一摸才发现一路的剧烈举动把伤口撑开了不断地在浸着血丝。抬头看去发现前方有一间简陋的小屋,应该进山的猎户临时居所,肩头也传来疼痛感,经山风刺激,竟觉得头晕目眩,苦于身后无由的追兵,吴峰只得提高警惕,凝神戒备。
幽静中传来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作为长年戍边的人,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吴峰使力躲在树后,只听得铮铮铮的声音,明显是箭矢扎中老树枝干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踩过地上烂叶的声音,见没有了弓弩的击发,吴峰探头看出去,就见到七八人的队伍,从山林中缓缓走出,没有蒙面,脸上没有表情,穿着一身的黑衣,前头的人举着弩,身后的则握紧刀柄半抽,随时准备战斗。正是在福州见过的那种款式。
吴峰脑子飞速打转,心想这些人真是祸害,不如在此处彻底除掉他们,转念一想恐怕是打不过这么多人。经过福州那夜的简单的比斗,吴峰自认一对一单打独斗是有机会斩杀的,不过对方来了这么多人,就显得吴峰武艺平平了。
那几人越来越近,吴峰躲在树后浑身发抖,不知是怕的还是被冻的,不过那几个人是去往另一棵树了,见此吴峰悄悄拔刀,打不过但是不能坐以待毙,得优先解决掉前面的三个弩手,心里决定要搏命了,总得做好准备。
眼看着那几人逼近右侧的那棵树,时机已到,吴峰暗道好机会,脚部发力却是半蹲着几乎滑跪过去,刹那间抽刀抬刀从下往上一刀砍断他们队伍左边拿弩箭之人的小臂,两只手直直掉落。吴风再想出刀已经有乱刀劈来,勉强接过几招后,吴峰发现这不是之前的探子,次次杀招逼得他向后退走,手脚并用如同野兽爬行一般左右躲避。
只听得背后传来击中剑鞘的声音,接着就是传来痛感,糟糕!背后中箭了。吴峰没敢停留,身旁传来箭弩击发的声音,没有中毒的迹象,要么是箭头上没有毒,要么是慢性毒,现下也不能停留,只能祈祷是无毒的了。
身后没有箭矢的声音,看来弩箭用光了。下山的速度就快多了,没多久就能看见官道了,吴峰回头看去,发现往山上跑了大半天竟然没有多高,没走几步又回到了官道上,不过已经穿了大半座山,已经看不见南平城门了。又向前逃了好一会儿。
吴峰转头看向身后,那几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吴峰已经快到极限了,便停下脚步,拔出长刀,喘着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那几人并没有答话,而是做成包围的队形向吴峰围困。
正绝望之际,忽然听见马蹄声从南平方向传来。这世道骑马的人多半是江湖侠客或是官府的人,遇到这两者若能求得相助,驾马扬长而去便可解眼下之危险;若是山匪那只能天要亡我了。
吴峰立即踏步向前,趁着那几人散得很开,选择其中一人强行突杀,旁边的人反应很快,但是吴峰并不打算与他们僵持,而是越过包围朝着那单骑跑去。
踉跄着跑近一看马上的人竟是一身束身灰袍的林雨思,马上挎着长枪,也没时间思考,吴峰扯着嗓子大喊:“林姑娘救我!”,接着抓住马鞍翻身上马,很快就远离了那几个黑衣人。
两人驰马往沿着闽江西行了约一个时辰,在一个村子前过了桥跨过闽江,朝着西走,又过了两座桥,不得不停下。
吴峰从马上摔落,早在上马之时他已经濒临昏迷,这一路上两人并未说话,他倒是想说话,除了双手牢牢握着身前人,他就没有任何的力气开口,坚持在马上荡了这么久,终于撑不住了。
醒来天边已经泛黄,吴峰靠树抬头就能看见碧绿的树叶,不远处就是江,看来还在闽江边,江边还有一人一马,逆着霞光只见身影看不清面目。
吴峰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背上的箭已经拔了,但还能感觉得到隐隐的痛感,全身软绵无力,翻转脑袋查看了身边的行李,倒是一件都不少,除了不能翻查包里的东西,看来是没有丢失什么。
许久之后,河边的人影牵着马走来,直到接近躺着的吴峰,他才看清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口中所谓的“林姑娘”。
一眼把吴峰吓一跳,这年头杀人夺财的事可不少见,念头一闪而过,暗自冷笑,自己晕死这么久,这人要是歹人,恐怕自己就不会醒过来了。
“这位姑娘……”吴峰话一开口,一把半出的剑就横在脖子前,灰衣女子开口说道:“你是何人,怎知我是女儿身!”
吴峰旋即一笑,有气无力地答道:“这位姑娘,你虽然身着男装,但肤质细腻,未做任何化容,当然能看出来了;寻常男子走江湖身上是不会有你这般香味,况且……姑娘腰间如此柔软……”
“你!”听完此话持剑女子暴怒,剑柄猛地拍了吴峰的左脸,把吴峰击倒,随即女子收剑,抓起吴峰,冷声道:“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了。”
“姑娘为何这么说?”吴峰已经没力做多余的表情,捡起身边的箭,冷冷的说着:“莫非是背后的箭毒?可那只是普通的乌仙散,以我背上的毒量,五日内全身无力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那女子站起身,背对吴峰,淡淡地说:“毒是普通的乌仙散,箭上还抹了黄泉花,先前摸你脉搏,你时日无多了。”
吴峰将身子坐直,
“是这样啊。”听到这话,吴峰眼神一暗,却听见眼前的女子继续说:
“倒也不是无药可救,若是此时北上到信州,或许找到江南盟分舵的齐药师可有一救。不过嘛,齐医师此时正在杭州,此去杭州路途遥远,恐怕还没到你就死了。”
吴峰先是一喜,随后又转怒,急忙大声喝道:“那你还说这么多。”
那女子回身,弯腰看着虚弱的吴峰,也学着怒声说:“你凶什么凶。”接着站起身俯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继续说道:“本姑娘身上可是有数枚玉清丹,可解你的黄泉花毒,先前已经喂了你一颗,再吃两颗毒就可解了。哼!”她冷哼一声,表达着不满。
“什么条件。”吴峰抬头看着嚣张得意的女子,为了活下去也只能听信她口中的什么丹药能救命了。吴峰自认没有学识,也没听过什么黄泉花,但乌仙散这种药还是听说过,乌仙散本是麻药的一种,随军的医师常用于救治伤员,但多半是用来给那些无法救治的重伤人员,加大药量的话伤者熬不过去便会在睡梦中死去,锦州一战吴峰是用了几次,而且听那些老军卒日常碎语也慢慢知晓了,乌仙散口服或者制成香点燃可以有助眠的效果,味道独特,方才吴峰拿起箭头的时候就发现了是乌仙散,而能这么久还有味道,可见剂量之大;自己能醒过来应该是眼前的人给服用了什么东西,不然不可能这么快醒来,所以吴峰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位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骗他;不过还得三日之后无碍才能信她。
“什么条件……”眼前的女子重复吴峰的话,在树下踱步思索着,不久后开心地说道:“三颗药,你和我去办三件事,办完了咱俩就两清,如何?”
吴峰略一思索,歪着头问道:“姑娘如此仗义,侠肝义胆,总不能是作奸犯科之事吧?”
灰衣女子捂嘴笑答:“不会不会,就是些寻常事,此去路途遥远,邀你同往也是救你之后临时起意,这算第一件事情。”
“能否告知往何处去,吴某与人有约,要往江陵而去,虽可与你同去,但允诺的三件事情还请一年内做完。”
灰衣女子听完,脸上笑意并没有消失:“不用一年,最多五六个月,第一件事就是去吉州,到了那,再去潭州,那算第二件事;至于第三件事嘛路上想到再说。放心,到了潭州,你继续北上就可到江陵啦。”
“好!”吴峰答应得很爽快,转念一想,又说道:“不过半年之期一过,无论有没有完成三件事,我都要去江陵。”
“好!”灰衣女子也一口答应:“相谈许久,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在下楚华,福州人士。”
“在下吴峰,锦州宁远人士……河北道。”吴峰拱手作揖,此话每说一次归心便多一分。
“河北道,如此遥远。”灰袍女子有些质疑,毕竟河北道离此地千里之遥,接着又说道:“天色将晚,你我还是启程吧,沿江西行很快就能到顺昌了。”
楚华把吴峰扶起来,吴峰背起行李,颤颤巍巍地走向马匹。楚华将他扶上马,随后翻身坐在吴峰身后,牵着马绳沿江向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