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西伯利亚荒原上冲天的火光,如同一个巨大的耻辱柱,烙印在逃亡的偷猎者心头,也成为了曹山林小队胜利的烽燧。但他们无暇欣赏这“杰作”,携带着伤员和沉重的战利品,在风雪和夜色的掩护下,沿着险峻的边境线,向着祖国的方向艰难跋涉。
赵建军大腿上的枪伤是个巨大的麻烦。虽然曹山林用急救包里的绷带做了紧急止血和包扎,但剧烈的疼痛和持续的失血依旧让他无比虚弱,大部分时间需要曹山林和李卫国轮流背负。李卫国这次没有抱怨,他咬着牙,汗水浸透了他厚重的棉衣,肥胖的脸上混合着雪水、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经历生死后的沧桑。他第一次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不仅仅是赵建军的身体,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救赎。
倪丽华则负责照顾那两只忠诚的蒙古细犬,并时刻警惕着身后的动静,担心有残存的偷猎者追来。她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这次跨境行动的残酷与壮烈,让她迅速褪去了最后的青涩。
归途比来时要更加艰难。不仅要躲避可能存在的追兵,还要照顾伤员,背负着缴获的沉重皮货。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踩碎冰雪的吱嘎声。寒冷、疲惫、伤痛以及对未知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折磨着每一个人的身心。
直到天光再次微亮,他们才终于有惊无险地越过封冻的江面,踏上了祖国的土地。那一刻,所有人,包括意识模糊的赵建军,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涌上心头。
但他们不敢停留。曹山林知道,他们携带的东西太扎眼了,必须尽快处理。他没有选择返回青山楞场,而是根据前世记忆和有限的了解,决定直接前往边境城镇绥芬河。那里人员复杂,贸易活跃,有渠道可以处理这些来路特殊的“货物”。
又是一天一夜几乎不眠不休的艰难跋涉。当他们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远远望见绥芬河镇那些低矮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俄式建筑轮廓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镇子不大,街道上行人稀少,厚厚的积雪掩盖了大部分的声响,只有偶尔驶过的马拉爬犁和远处火车站的汽笛声,打破着这里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煤烟、木材和异域食品的独特气味。
曹山林没有贸然进入镇中心,他带着队伍在镇子边缘找了一处废弃的、看起来像是以前伐木工人居住的破旧木屋暂时安顿下来。木屋虽然残破,但至少能遮风挡雪。
他将赵建军小心地安置在角落里,用能找到的所有破旧衣物给他保暖。赵建军的伤势不能再拖了,需要尽快得到正规治疗。
“李卫国,你留在这里,照顾建军,看好这些东西。”曹山林指着那几个装着珍贵皮货的沉重包裹,语气严肃,“我和丽华出去找医生,顺便……找渠道处理这些。”
李卫国看着那些包裹,又看了看虚弱不堪的赵建军,重重地点了点头。经过这次生死历练,他似乎沉稳了一些。
曹山林和倪丽华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掩盖住身上的血迹和疲惫,走出了木屋。镇上的街道冷冷清清,偶尔有裹着厚厚棉衣的行人匆匆走过,投来好奇而警惕的一瞥。
他们先是找到了一家挂着红十字标记、看起来像是诊所的小屋。里面坐着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俄罗斯族老医生。曹山林用简单的俄语夹杂着中文,说明有同伴受伤需要治疗,并支付了为数不多的现金作为定金。老医生看了看他们的打扮,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把人送来。
安顿好求医的事情后,真正的难题来了——如何出手这些烫手的山芋?曹山林知道,这些东西在国内是绝对的违禁品,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找到可靠的地下渠道。
他凭借着前世对一些边境黑市的模糊记忆,带着倪丽华在镇子里那些狭窄、积雪更深的背街小巷里穿行。最终,他们在一扇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木门前停了下来。门上方有一个模糊的、像是熊头的标记,这是前世听说过的一个隐秘收购点的暗号。
曹山林深吸一口气,有节奏地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上的一个小窗被拉开,一双警惕的蓝色眼睛在阴影中打量着他们。
“找谁?(俄语)”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格奥尔基。朋友介绍,谈笔生意。(俄语)”曹山林用事先准备好的暗语回答道,这是他从那个络腮胡头目零碎的供词中拼凑出来的。
门后的眼睛又审视了他们片刻,然后小窗关上,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油腻皮围裙的壮汉示意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