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栓子,望着他和俘虏的身影消失在风雪弥漫的河谷尽头,曹山林收回目光,转向剩下的三人——倪丽华、李卫国、赵建军。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的冰河,只剩下寒风呼啸和彼此粗重的呼吸声。两只蒙古细犬似乎也感受到了任务的艰巨,安静地蹲坐在雪地里,警惕地竖起耳朵。
“检查装备,精简行装。”曹山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冷峻而清晰,“只带武器、弹药、三天口粮、急救包、望远镜和地图。其他一切不必要的,全部丢弃。”
没有人有异议。李卫国和赵建军默默地卸下沉重的背包,将里面那些华而不实的罐头、巧克力甚至替换的衣物都掏出来,扔在雪地里。此刻,保命和完成任务成为了唯一的目标。倪丽华也将自己的记录本和笔小心收好,只留下最核心的物品。
曹山林摊开地图,根据络腮胡头目提供的粗略方位,结合自己对边境地形的了解,用手指在上面划出一条迂回的路线。“我们不能直接走冰面,太容易暴露。从这里绕行,翻过北面那道山梁,从背面的山谷渗透过去。路程会更远,地形更复杂,但更隐蔽。”
他抬头,目光扫过三人:“记住,我们这次是侦察,不是强攻。目标是摸清营地位置、布局、岗哨、人数和火力配置。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许开枪!一切行动,以隐蔽为第一要务!明白吗?”
“明白!”三人低声应道,李卫国和赵建军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却比之前坚定了一些。
“出发!”
四人小队,带着两只猎犬,如同投入茫茫雪海的几粒石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河谷,向着北方那道如同巨龙脊背般的山梁跋涉而去。
接下来的路途,堪称曹山林狩猎生涯中最艰难的一段。积雪更深,许多地方甚至齐腰,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山势陡峭,覆盖着光滑的冰壳和松软的浮雪,稍有不慎就会滑坠。寒风如同刀子,无情地切割着暴露在外的皮肤。李卫国和赵建军何曾吃过这种苦头,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累得如同死狗,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但他们这次却咬紧了牙关,没有抱怨,只是机械地跟着曹山林踩出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倪丽华同样疲惫,但她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比男人更轻盈的体态,紧紧跟在曹山林身后,甚至还能偶尔回头拉一把踉跄的李卫国或赵建军。
曹山林走在最前,不仅要开路,还要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他选择的路线极其刁钻,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兽径和开阔地,专挑岩石嶙峋、灌木丛生的难行之处。两只猎犬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它们凭借灵敏的嗅觉和听觉,多次提前预警,避免了小队与山林中的狼群和棕熊遭遇。
足足花费了大半天时间,直到天色再次昏暗下来,他们才终于有惊无险地翻越了山梁,进入了苏联境内一侧的山谷。这里的植被与国内略有不同,针叶林更加茂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更加原始荒凉的气息。
根据络腮胡的描述,偷猎者的营地应该就在这片山谷的深处,一个靠近水源、背风隐蔽的地方。曹山林不敢大意,命令队伍在一片茂密的冷杉林中停下来休息,恢复体力,同时派出猎犬进行前方侦察。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四人不敢生火,只能挤在一起,靠体温相互取暖,啃着冻硬的干粮。李卫国和赵建军几乎是一闭眼就睡了过去,鼾声如雷,他们实在太累了。倪丽华也靠在曹山林身边,蜷缩着身体,很快沉入梦乡。曹山林却不敢睡死,他抱着枪,耳朵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同守夜的孤狼。
后半夜,出去侦察的猎犬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它们显得有些兴奋,低声呜咽着,用头蹭着曹山林的手。曹山林立刻明白,它们找到目标了!
他轻轻摇醒倪丽华,又踢醒了李卫国和赵建军。三人睡眼惺忪,但看到曹山林严肃的表情和猎犬的状态,立刻清醒过来。
“猎犬找到地方了。跟我来,绝对安静!”曹山林压低声音,如同耳语。
在猎犬的带领下,四人借着微弱的月光和雪地反光,在密林中又穿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前方一片地势略高的坡地后,隐约出现了几点摇曳的火光!同时,空气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木材燃烧的气味和人声!
曹山林打了个手势,四人立刻伏低身体,如同四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坡地,隐藏在边缘的灌木丛后,小心地探出头望去。
只见坡地下方,靠近一条半封冻小溪的地方,赫然坐落着几座简陋的原木搭建的半地窝子木屋!木屋周围用削尖的木桩粗略地围了一圈栅栏,形成一个简陋的营地。营地中央燃着几堆篝火,隐约可以看到十几个人影围在火堆旁,似乎在喝酒、烤肉,喧闹声随风隐隐传来。在营地角落的木架上,晾晒着不少动物的皮毛,其中几张斑斓的豹皮和醒目的虎皮在火光下隐约可见!更让人心惊的是,在营地入口处的一个简易了望塔上,还有一个抱着步枪的人影在晃动!
找到了!这就是那个偷猎团伙的老巢!
曹山林心中凛然。对方的人数果然不少,而且戒备森严,那个了望塔的存在,使得潜入的难度大大增加。他示意倪丽华拿出望远镜和笔记本,开始详细记录营地的布局、房屋数量、明显可见的人员和武器、以及岗哨的位置和换班规律。
李卫国和赵建军也紧张地看着在火堆旁的步枪,甚至隐约看到了靠在木屋墙边的、像是轻机枪的长条形黑影,两人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之前的亢奋和“建功立业”的幻想,在真实的、武装到牙齿的敌人面前,被击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