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山府失陷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升龙城内炸响。城内的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市井萧条,百姓纷纷闭户,一些富户甚至开始暗中收拾细软,准备逃往乡间。莫朝小朝廷内部,更是暗流汹涌,争吵不断。
明军主力在慈山稍作休整后,便浩浩荡荡开拔,兵锋直指升龙。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军容之盛,让沿途窥探的莫军斥候胆战心惊。郑经采纳阮文岳的建议,并不急于合围,而是选择在升龙城东、红河沿岸的一片高地上扎下坚固营寨,背靠水道,既便于取水,也能与水师遥相呼应。
营寨初定,郑经便带着一众将领,在阮文岳及其向导的陪同下,策马抵近升龙城勘察。
只见升龙城巍然矗立在红河平原之上,城墙高大厚重,明显经过多次加固,墙体外侧还挖掘了宽阔的护城河,引的是红河活水。城头上,旗帜飘扬,兵丁巡弋,依稀可见一些新架设的、形制与明军火炮略有不同的金属管状物反射着寒光。
“看来,葡萄牙人还是送了些家伙进来。”郑经眯着眼,指着城头那些新设的炮位,“数量似乎不多,但据戚将军所言,此夷炮射程颇远,精度亦佳,不可不防。”
阮文岳面色凝重地点头:“将军所见极是。升龙城防,确实棘手。强攻之下,纵能攻克,我军伤亡必巨。” 他顿了顿,指向护城河与外郭之间的一片区域,“不过,末将观察,莫军为了加强城防,近期强征了大量民夫在城外挖掘壕沟、设置拒马,致使城外民怨沸腾。或许,这是个可趁之机。”
郑经若有所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升龙城的布局,尤其是东门和南门方向。良久,他调转马头,沉声道:“回营再议。”
中军大帐内,气氛严肃。郑经将勘察所见告知众将,随即问道:“诸位,升龙坚城在前,有何破敌良策?”
一名性子急躁的参将率先抱拳:“将军!我军连战连捷,士气正旺!末将愿率本部兵马,打造攻城器械,强攻东门!必为大军打开通道!”
另一名较为沉稳的游击将军则摇头反对:“李参将勇武可嘉,但强攻损失太大。末将以为,当以围困为主,断其粮道,待其自乱。同时,可效仿慈山之战前故技,广布流言,乱其军心民心。”
众将议论纷纷,或主攻,或主围,莫衷一是。
这时,阮文岳看向郑经,开口道:“郑将军,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首领但说无妨。”
“强攻损失惨重,久围恐生变数,南方郑氏、北方武氏态度暧昧,葡萄牙人亦未完全死心。”阮文岳缓缓道,“末将以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方才将军也看到,莫登庸倒行逆施,强征民夫,已失民心。我军何不借此大做文章?”
郑经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如何做法?”
阮文岳凑近几步,低声道:“可令军中文书,多写安民告示,申明我军乃王师吊民伐罪,只诛首恶莫登庸,绝不扰民。将这些告示,用箭射入城中,或派死士趁夜张贴于城外。同时,对城中射书,许诺凡弃暗投明者,无论官兵,皆论功行赏。尤其……要对准那些非莫氏嫡系的将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另外,可令军士在城外高声宣讲,揭露莫登庸为固守城池,已下令囤积粮草,必要时将强征城内百姓存粮,乃至……易子而食!”
帐内众将闻言,皆是一震。这一招,可谓毒辣,直指人心弱点。
郑经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攻心之策,确有必要。但仅靠此,恐难速胜。莫登庸经营多年,其嫡系未必肯轻易投降。” 他目光扫过众将,最终定格在阮文岳身上,“阮首领,你之前提到的城内内应,如今可能联系上?我们需要更确切的情报,甚至……一个里应外合的机会。”
阮文岳精神一振:“末将已设法派人潜入城中联络。最迟明后日,当有回音。据末将推测,若我军施加足够压力,并辅以利诱,那位掌管东门粮仓的仓大使和南营的把总,或可一用。尤其是那位把总,其麾下二百人,若能在关键时刻于城内制造混乱,甚至抢占一段城墙,则我军破城机会大增!”
“好!”郑经下定决心,“那就双管齐下!李参将!”
“末将在!”那员主张强攻的参将起身。
“命你部监造攻城云梯、楯车、井阑,多备土囊,做出强攻东门的姿态,日夜不停,以疲敌师,亦麻痹敌军!”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