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宫里都在传,说…说皇上对司礼监近日的差事,很是不满…特别是对几位随堂太监…”
冯保心中一凛。这是要开始清洗他在司礼监的羽翼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现在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传话下去,让底下的人都给咱家收敛点!最近夹起尾巴做人,谁要是再敢出半点纰漏,咱家第一个扒了他的皮!”
“是,干爹。”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退下。
空荡的值房内,冯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正在悄然改变。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
乾清宫,西暖阁。
朱翊钧并未如外界所传去了皇后宫中,而是单独召见了张惟贤。
“张卿,此案已了,朝局暂稳,多亏了你。”朱翊钧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亲手赐了座。
“臣不敢居功,全赖皇上圣明独断,雷霆万钧。”张惟贤躬身谢恩,姿态放得极低。
朱翊钧摆了摆手:“此处并无外人,卿不必过谦。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张惟贤沉吟片刻,道:“皇上,李伟虽已伏法,但其党羽未必肃清。京营经过此番整顿,需得牢牢掌控。臣以为,当选派忠诚可靠、精通兵事之将领,彻底整饬京营,使其真正成为陛下手中的利刃,而非他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朱翊钧点了点头:“此言深合朕意。人选方面,卿可有推荐?”
“此乃朝廷大将任用,臣不敢妄议,当由陛下与兵部商议定夺。”张惟贤巧妙地避开,他知道皇帝这是在试探,也是在看他的分寸。
朱翊钧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又道:“那…宫内呢?司礼监经此一事,冯保虽无大过,但失察之责难免。”
张惟贤心中明了,皇帝这是要对冯保动手了,但时机和方式需要斟酌。他谨慎地答道:“冯公公侍奉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番失察,想必也已深知惶恐。宫内事务繁杂,骤然更换掌印,恐生混乱。依臣愚见,或可…徐徐图之。”
他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意思是,可以逐步削弱冯保的权力,安插皇帝信得过的太监进入司礼监等关键部门,待时机成熟,再行更替。
朱翊钧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敲着御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问道:“沈沧澜此番出力甚多,朕欲赏他,你看…”
“陛下!”张惟贤连忙起身,“沈沧澜乃臣之家将,为国效力乃其本分。且其职司敏感,不宜过于显赏,以免招致非议,反为其祸。若陛下垂怜,不若记其功劳,日后若有合适机会,再行擢升不迟。”
朱翊钧看了张惟贤一眼,笑道:“张卿爱惜属下,朕心甚慰。那就依卿所言。”
君臣二人又聊了些朝中琐事,张惟贤方才告退。
离开乾清宫,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张惟贤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心中并无多少轻松。扳倒了一个李伟,赶走了一个潜在的威胁(太后),但皇帝的心思愈发深沉,冯保的怨恨暗藏,朝中各方势力也在重新审视他这位英国公。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轻轻叹了口气,加快步伐,身影融入宫墙的阴影之中。
而在京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封密信正被火漆封缄,即将由快马送往南方。信上的内容,关乎东南漕运,也关乎…另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