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谢府门前,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斑斑血迹。
那名亲兵队长走到惊魂未定的谢秉坤面前,看了一眼他紧紧抱着的木匣,拱手道:“谢翁受惊了。钦差大人料定宵小之辈可能对谢翁不利,特命我等在附近护卫。请谢翁随我等前往行辕,大人想与您一叙。”
谢秉坤看着地上护卫和刺客的尸体,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杀气未消的京营士兵,知道自己已无路可走。他惨然一笑,抱紧木匣,点了点头。
布政使司衙门,周廷璋很快收到了刺杀失败、谢秉坤被“请”往钦差行辕的消息。
“废物!一群废物!”他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将书房里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状若疯癫。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绝望。
完了,全完了。谢秉坤落入张惟贤手中,那个木匣里的东西一旦公开…他周廷璋的下场,不会比赵德明好多少。
“大人…现在怎么办?”心腹长随战战兢兢地问。
周廷璋眼神空洞,喃喃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长随的衣袖,“快!快去准备…我要写请罪奏折!就说…就说我受赵德明蒙蔽,失察之罪,甘愿领受…还有,把…把家里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都…都处理掉!”
他现在只希望能断尾求生,主动请罪,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甚至…保住官职?他已经不敢奢望了。
林泉清舍,书房。
张惟贤看着面前打开的紫檀木匣,里面是一本本装订精美的册子,以及一叠叠泛黄的信笺。他只是随手翻看了几页,脸色就变得无比凝重。这里面记录的,不仅是金银数额,更是一张庞大而隐秘的关系网,牵扯到的官员之多,层级之高,触目惊心。
谢秉坤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将如何与赵德明勾结,如何通过做假账转移赃银,以及周廷璋如何默许、甚至在某些环节提供便利等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罪民…罪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饶…只求大人看在罪民主动交代,交出这些…这些证据的份上,能…能网开一面,给我谢家留条血脉…” 谢秉坤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张惟贤合上手中的册子,沉默良久。这些证据,足以将周廷璋乃至更多官员拉下马。但同样,也意味着他将面对更加疯狂的反扑。
“将谢秉坤带下去,好生看管。”他挥了挥手。
侍卫将瘫软的谢秉坤带走后,沈沧澜低声道:“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是否…?”
张惟贤摇了摇头,目光深邃:“还不到时候。周廷璋不同于赵德明,他是浙党在地方的代表之一,动他,牵扯太大。而且…” 他指了指那木匣,“这里面有些名字,即便是我,也要掂量掂量。”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先稳住局面。将我们掌握的关于漕银案的证据,以及周廷璋涉案的部分,再次六百里加急,密奏皇上。同时,放出风去,就说谢秉坤受惊过度,神智不清,正在休养。”
沈沧澜立刻明白了张惟贤的用意。这是要引蛇出洞,也是要争取时间,等待京城的态度。既要打击贪腐,又要避免引起整个浙江官场的剧烈动荡,甚至逼反某些人。
“那四海帮那边…”沈沧澜问。
“继续施压。”张惟贤道,“告诉李魁,本官给他一天时间考虑,是交出刘莽和所有涉案人员,配合清查,争取宽大,还是…负隅顽抗,玉石俱焚。”
棋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张惟贤知道,他手中的刀已经举起,但落下何处,何时落下,需要极高的智慧和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