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两颗陨星砸入寂静死海!
仙魂入墟刹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冲击爆发!不仅仅是磅礴仙元力和神魂本源被“归墟”之力疯狂撕扯分解,更可怕的是,仙魂中残留的庞大记忆碎片、强烈情感执念——数千载修行感悟、对天道追寻、宗门恩怨、爱恨情仇、以及对陨落的不甘与滔天怨恨……如同决堤洪流,伴随仙元力爆炸,狠狠冲向孟青云心神!
“吾乃凌霄殿巡天使!安敢毁我仙魂!”
“师尊……弟子无能……”
“杀!杀尽这些堕仙妖邪!”
“长生路漫漫,终究是一场空么……”
“不甘!我不甘啊!!”
无数纷乱画面、声音、情感,如钢针刺入孟青云识海。他仿佛瞬间经历两位真仙漫长一生,那辉煌、那落寞、那执着、那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形成一股毁灭性精神风暴,要将他自我意识彻底冲垮、同化!
“紧守本我!观生灭如常!”孟青云神魂剧震,七窍渗血,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他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强迫自己作为“观察者”,去“看”这些记忆与情感如何在“归墟”黑暗中被冲刷、剥离、分解。
他看到仙人荣耀如琉璃破碎,看到漫长生命在终结面前显得苍白,看到强烈爱恨在永恒“寂灭”面前逐渐失色……一种超越个人情感的、更为宏大的悲悯与明悟,悄然心中滋生。
“万物皆朽,唯道永恒?不,连‘道’亦有成住坏空……这归墟,或许便是‘空’之体现?”
“执着于形,执着于名,执着于情,执着于恨……终将被这墟界磨灭。唯有放下,方能见得真我?”
这一刻,他对“万化归墟”理解骤然加深。归墟吞噬的,不仅是能量,更是附着在能量之上的“名相”与“执着”。唯将这些一一剥除,才能返璞归真,触及那最本源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道仙魂尖啸与挣扎渐渐微弱,最终彻底消散于“墟界”黑暗之中。留下的,是两团几乎不含杂质的仙元本源与神魂精粹,如同温顺溪流,开始缓缓融入混沌魔婴。
魔婴猛地一震,体型似乎缩小一丝,但色泽变得愈发深邃幽暗,表面甚至开始浮现点点微光,仿佛内蕴星辰被点亮!其散发出的气息,也更加古老、苍茫。
成功消化仙魂!孟青云心中一定,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接下来才是能量补充的重头戏——混沌源晶!
他伸手按在那块散发朦胧光晕的混沌源晶之上,功法全力运转,引导其中精纯磅礴的混沌之力,流向识海“墟界”。
然,就在混沌源晶力量被引动瞬间——
嗡!
一直安静悬浮丹田的混沌珠,猛地自行震颤!一股强大吸力自珠内传出,如同饥饿凶兽,竟要与孟青云争夺这混沌源晶能量!
这正是万象棱之前提醒过的情形!混沌珠演化,同样需要海量混沌之力,尤其是源晶这等高品质能量!
刹那间,涌入孟青云体内的混沌源晶之力,分作两股。一股按他引导,投入识海“墟界”;另一股,则被混沌珠强行截留,吞噬进去!
“果然如此!”孟青云眉头紧皱。此种争夺让他对能量控制难度大增,仿佛驾驭随时会脱缰的野马。但他早有准备,此刻只能紧守心神,全力运转功法,尽可能多引导能量进入“墟界”。
石室内灵石以更快速度化为粉末,那堆仙玉也开始明显黯淡。阴阳碎玉流转不息,竭力调和体内因能量争夺而产生的种种冲突震荡。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孟青云能清晰感觉到,混沌魔婴在吸收仙魂本源和部分混沌源晶之力后,正发生一种质的蜕变。它更加凝实,内部点点微光逐渐连成一片,仿佛真在开辟一方微缩宇宙虚空,与识海“墟界”遥相呼应,彼此联系愈发玄妙。
但同时,混沌珠传来的吸力并未减弱,它如同无底洞,同样在疯狂汲取混沌源晶力量。
当孟青云感到心神即将耗尽,那混沌源晶光芒也黯淡大半。
成功引导仙魂入墟并初步吸收混沌源晶之力后,孟青云尚未喘息,功法运转之下,“万化入墟”进程已不可逆转地触及他最不愿面对的领域——属于他两世为人,纠缠不清的七情六欲与因果碎片。
这并非外力强加,而是源自灵魂本源的力量,如同沉寂火山,被“归墟”意境引动,轰然爆发!
第一波冲击,来自前世——陶谦。
识海“墟界”中,景象骤变,浮现清晰无比的画面与情感洪流:
对凝红那刻骨铭心的爱恋,花前月下誓言,携手白头憧憬,如同温暖阳光,却又带着蚀骨酸楚。
对陶家兴衰担当,对祖父母养育之恩回报,那份沉甸甸、融入骨血的责任感。
被最信任挚友递来毒药时,那撕心裂肺的背叛感,滔天恨意与未能手刃仇敌的强烈不甘,如同毒焰灼烧神魂!
奈何桥边,看其他浑噩魂魄饮下孟婆汤,心中那股“凭什么是我”的不平之气,以及趁乱挣脱、投入轮回井时那一丝窃喜与对来世期盼……
这些属于陶谦的情感,强烈纯粹,此刻被“归墟”之力从灵魂深处剥离、放大,如同最锋利刀刃,切割孟青云的“现在”。
紧接着,是今生——孟青云。
童年时父母无私宠爱,家庭温暖,那短暂而真实的幸福,如同最珍贵琉璃,易碎而令人怀念。
十六岁那年,前世记忆苏醒瞬间,世界在他眼前崩塌!最爱的母亲,竟是前世求而不得的爱人凝红!敬重的父亲,却是前世毒杀他的仇敌!极致的爱恋与刻骨仇恨,在至亲身上扭曲交织,那种荒诞、崩溃、无法言说的痛苦,几乎瞬间将理智撕裂!
随之而来的,是漫长逃避与自我放逐。流连青楼楚馆,用酒精声色麻痹自己,既是对现实的抗拒,内心深处,又何尝没有一丝看到母亲为此伤心、父亲为此暴怒而产生的、连自己都唾弃的隐秘快意?这是一种扭曲报复,也是对自身无能的愤怒。
白云观中,好友澄心的赤诚,碧落仙子那清冷如月的身影悄然入驻心间,那初生却未来得及言说便因心魔而消散的朦胧情愫……
孟家惨剧,亲眼见证权力与人性的极致黑暗……母亲死在面前,父亲的自刎,小妹的失踪……接连打击,让他彻底坠入魔道!
桃月身死,澄心随之而去……又留下的只有无尽悲伤与孤寂。
所有这一切,爱、恨、恩、怨、痴、念、愧、悔……两世情感,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又似汹涌泥石流,以比仙魂记忆更猛烈、更贴近本源的姿态,疯狂涌入识海“墟界”,并反噬其心神!
“啊——!”
孟青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身体剧颤,面容扭曲。他不再是冷静“观察者”,他重新变回那个经历一切痛苦的“参与者”!
他仿佛再次体验被挚友背叛的瞬间,体验得知父母真相时的天旋地转,体验家破人亡的绝望,体验好友逝去的锥心之痛……种种情绪如同无数只手,要将他拖入疯狂与沉沦深渊!
“归墟”在意念中剧烈震荡,几乎要因这过于强烈的情感冲击而崩溃。一旦“墟界”破碎,他的神魂将直接被这些狂暴的七情六欲吞噬,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是你的错……青云……我的儿……”
“好好活下去!”
父母的话语又一次浮现。
要活下去!
“纳万化于墟……观生灭如常!!!”
在即将被淹没之际,孟青云凭借一股源自求生本能与坚定道心的强大意志,发出了灵魂咆哮!
他强迫自己从那情感旋涡中再次抽离!他以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智,去“看”这些爱恨情仇如何在“归墟”黑暗中被冲刷、被分解。
他看到对凝红\/母亲那复杂至极的情感,在“寂灭”之意下,炽热爱恋与扭曲怨恨如冰雪消融。
他看到对父亲\/仇人的滔天恨意,最终在“归墟”中化为一声复杂叹息,留下的是对命运弄人的明悟与释然。
他看到对澄心、桃月逝去的悲伤,如同浓墨滴入水中,缓缓化开,那份情谊并未消失,而是褪去痛苦外壳,沉淀为记忆深处温暖星光。
他看到自身的放纵、逃避、扭曲……种种不堪,被“归墟”无情映照、剖析,那些负面情绪被一点点剥离、湮灭,留下的是对自身弱点的清醒认知,以及一股破而后立的决心。
如同将灵魂放在砧板上千锤百炼。
他在分解自己的过去,也在重塑自己的道心。
当那汹涌情感浪潮终于渐渐平息,识海中“墟界”虽波动剧烈,却并未破碎,反在那情感冲击与剥离过程中,变得更加凝实、深邃,仿佛真正具备了容纳“万化”的底蕴。
而孟青云的神魂,虽疲惫欲死,却如同被洗练过一般,变得更加通透、坚韧。那些纠缠他两世的强烈情感并未消失,而是被“消化”了,它们不再是阻碍道心的魔障,而是化为了道基一部分,如同被纳入“墟界”的能量,返璞归真,成为了他“混沌”的养料。
他缓缓睁眼,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剧烈波动,只剩下一种历经百劫千难后的平静与苍茫。他依旧是他,孟青云,却也不再完全是过去的那个孟青云。
七情六欲,因果之劫!
至此,“万化入墟”第二阶,才算真正触及要害,并为最终的“神婴初辟”,扫清了最为顽固的心境障碍。他感受到混沌魔婴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与“圆融”之感,仿佛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挣脱桎梏,化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