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光,于压抑与紧迫之中流逝。
孟青云近乎不眠不休。白昼,他向学识渊博的伊莎贝尔求教沼泽生存之细节,尤重于“泣风之眼”周边区域的能量潮汐规律及可能遭遇之危险生物。入夜,则全力运转《九转归墟道藏真经》,淬炼金丹,熟稔力量。玄阴子所授功法确属非凡,虽未能解其根本之困,却极大增强了他对混沌力量的掌控,灵力运转愈显圆融,神识亦因持续高强度运用而益发凝练。
玄阴子多数时日杳无踪迹,仅在第五日傍晚现身一次,带着孟青云和伊莎贝尔再次回到地下矿洞,并出手在洞外布下一重极隐秘的幽冥禁制,暂掩其最特异之波动。
“此禁制难避近处详察,然足以令你在能量紊乱的沼泽中稍敛形迹。”玄阴子语气平淡,“切记,此地暗中躲藏之辈不少,在双月来临之前不要外出。”
第七日黄昏,双月已迫近至极限距离,于灰暗的沼泽天穹上投下诡谲的重影。矿洞内能量受其牵引,渐呈躁动之态。
“便在今夜。”玄阴子双目倏睁,眸中幽光一闪即逝。
他转向孟青云:“可已准备妥当?”
孟青云挺身而立,丹田内金丹微震,沛然之力流转周身,连日疲惫顿消。其人沉静颔首。因乌木剑已毁,遂拾起矿洞中觅得的一截质地异常坚硬的暗沉矿棍,权作兵刃。
他点点头,淡淡道:“时候到了。走吧。”
没有多余的废话,三人悄然离开矿洞,潜入愈发昏暗的沼泽。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险恶。脚下的泥淖仿佛活物,散发着吸力,弥漫的毒瘴色彩变得瑰丽却致命,扭曲的怪树张牙舞爪,暗处窸窣作响的捕食者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玄阴子一马当先,周身弥漫着一层极淡的幽光,所过之处,毒虫退避,瘴气分流,连那些潜伏的凶兽也似乎感知到极大的危险,不敢轻易靠近。
孟青云紧随其后,神识高度集中,谨慎地规避着可见的危险,同时默默感受着周围环境中越发混乱狂暴的能量流。伊莎贝尔被孟青云以一股柔和的灵力稍稍托举,减轻其行走的负担,她则紧张地观察四周,不时低声提示着方向和一些不易察觉的能量陷阱。
随着他们的深入,空气中的能量不再仅仅是死寂和腐朽,开始夹杂进一种锐利的、仿佛能切割灵魂的奇异力量。远处传来低沉的、永无止息般的风啸声,如同万千怨魂在齐声哭泣——那就是“泣风之眼”的方向。
天色彻底暗下,但天际的双月正缓缓靠近,银白与蔚蓝的光辉交织,洒落在沼泽上,投下诡谲而扭曲的阴影。随着双月重叠的程度加深,整个遗忘沼泽的能量场似乎开始躁动起来。
终于,他们穿过一片巨大的、如同肋骨般刺出地面的漆黑枯木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孟青云和伊莎贝尔瞬间屏住了呼吸。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近乎圆形盆地。盆地中央,没有任何泥沼,只有裸露的、仿佛被鲜血反复浸染又干涸而成的暗红色狰狞岩层。一道巨大无比完全由混乱能量构成的灰黑色龙卷风,连接着大地与晦暗的云层,在盆地中央疯狂旋转、咆哮!那就是“泣风之眼”!
无数肉眼可见的能量乱流——青色的罡风、紫色的雷霆、黑色的死气、污浊的血煞、甚至还有丝丝缕缕扭曲的空间波纹——被强行卷入龙卷风中,又被粗暴地撕碎、混合、喷吐出来,形成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席卷整个盆地!风暴过处,地面被刮去一层又一层,留下深刻的刻痕。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充斥着整个空间,连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双月的光辉在这里被扭曲、折射,变得光怪陆离。
“能量潮汐开始上涨了。”玄阴子眯着眼,感受着那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语气却带着一丝兴奋,“靠近外围,寻找相对稳定的能量结节。注意躲避喷发的能量流。”
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盆地边缘移动。孟青云将神识催动到极致,艰难地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寻找着那些稍纵即逝的、能量相对平缓的“安全点”。伊莎贝尔则脸色苍白地指望着几个可能出现“地脉血髓”的区域,但那些地方无一例外都处于风暴最猛烈的位置。
双月徐徐交叠,当银月与蓝月几近完全重合的刹那,异变骤生!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嗡鸣,压过了风暴的呼啸,清晰贯入三人识海!
盆地中央,那巨大的能量龙卷风骤然凝滞,旋即以更为剧烈的姿态旋转,其核心处,一点极致的幽暗骤然显现,宛如风暴之眼全然洞开!
紧接着,那幽暗核心之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开始有模糊破碎的景象飞速流转!
此非虚妄,乃是真实的、过往时空的碎片,因此地极致的能量潮汐与双月重叠的奇异天象,被短暂呈现!
景象支离破碎,变幻极快:
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无数星辰璀璨,但仔细看,许多星辰的轨迹被无形的力量约束着,如同……牢笼的栅栏?
一场难以名状的宏大战争:交战双方并非人类。一方身躯庞大,形态各异,或如山岳巨兽,或为元素聚合体,或驾驭奇异符文机械,猛烈冲击着;另一方……则更似纯粹的光影凝聚体,排列为冰冷而高效的阵型,挥洒着毁灭性的纯白光辉,无情地“净化”一切。其战斗方式不似搏杀,更似……清除。
一个接天连地的巨大身影,其似不属于交战任何一方,形态模糊不清,周身弥漫混沌气息,仿佛正愤怒咆哮,徒手撕扯星空,引发剧烈的空间崩塌。无数光影凝聚体集中火力向其轰击……
那巨大身影终致崩灭,其身躯碎片裹挟着残余的狂暴能量,如陨星般坠向大地。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拖曳着长长尾焰,轰然砸落于——即现今遗忘沼泽所在之地!撞击点形成巨大盆地,能量经久不散,扭曲地脉,终成如今的“泣风之眼”!
景象最终呈现的场景是:数位身着古式服饰、与当代女巫袍服略有相似却更显神秘的身影,出现在撞击坑边缘。他们似在举行一个简陋却饱含悲怆感的仪式,将某种蕴含自然生命力量的符文打入地底深处,其举动既似在安抚那狂暴能量,又仿佛在……封印某物。其中一人手持的厚重典籍,隐约可辨为《大地母神的低语》之雏形!
景象至此骤然中断!
能量龙卷风复归狂暴,核心处的幽暗已然消散。
然则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时空碎片,已深深烙印于三人脑海。
关于“囚笼”的推测似已得到验证!那场战争,并非争霸,更似一场镇压与清除行动!那道巨大身影,是反抗者?亦或另一入侵者?其陨落造就了此地!女巫一族的先祖,并非单纯的守护者,其最初目的,或为封印那陨落存在遗留的影响?!
伊莎贝尔浑身震颤,几欲倾倒。族中传承的神圣使命,其源头竟可能如此复杂且……危险?
玄阴子眼中精光迸射,紧紧锁定“泣风之眼”的核心,沉声低语:“原来如此……上古陨落之神秘存在的残骸与力量,竟于此地成形……女巫所守护者,并非星空秘辛,而是这具‘尸骸’!所谓‘母神’,莫非是意欲调和此力与大地生机的存在?”
便在此时,异变再生!
或因方才时空景象所激,或因双月重叠之能量臻至顶峰,“泣风之眼”的能量风暴骤然加剧,一道前所未见、混杂着罡风、死气、血煞乃至一丝幽暗混沌气息的能量洪流,犹如失控的巨蟒,猛然脱离风暴主体,朝着孟青云等人所在之处席卷而至!
其速快绝!其威力之强,远逾此前诸般能量喷发!
“小心!”伊莎贝尔失声惊呼。
玄阴子神色一凛,袖袍挥动间,一道凝实的幽冥屏障瞬间展开,横亘于三人前方!
轰然巨响爆发!幽冥屏障剧烈震荡,玄阴子身形微晃,竟被震退半步——那能量洪流之威远超预期!
然此混合能量过于磅礴,虽其主体被玄阴子所阻,数道锐利如刃的分支仍自侧翼疾斩孟青云与伊莎贝尔!
孟青云瞳孔骤缩,《九转归墟道藏真经》与《九劫不灭体》全力运转,周身覆满灰黑色流光,横执残存的乌木剑柄竭力格挡!
伊莎贝尔亦疾呼一声,高举符文木杖,释放出微弱的防御法术!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
孟青云怀中那枚始终沉寂的星核碎片,骤然迸发了璀璨星辉,化作一道纤薄光幕,护在孟青云与伊莎贝尔身前!
嗤嗤嗤——!
混合能量洪流的分支猛烈撞击在星辰光幕之上,发出刺耳的侵蚀声响。光幕剧烈震荡,明灭不定,濒临破碎边缘,然其韧性非凡,竟生生抵御住了这远超孟青云自身防御极限的冲击。
星辉与狂暴能量交击湮灭,迸散出奇异光点。
待能量洪流掠过,星辰光幕随之消散。孟青云怀中的星核碎片光芒骤黯,仿佛力量已然耗尽。
孟青云惊出一身冷汗,伊莎贝尔则似虚脱。
玄阴子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枚暂时失辉的碎片,眼中掠过一丝讶异,继而陷入更深沉的思虑——此星核碎片似乎对此地特殊混沌气息,具有某种奇特的反应与克制效力?
未及众人喘息,玄阴子蓦地冷哼一声,抬手向侧后方某处虚空一探!
“看了这么久,滚出来!”
一只由浓郁幽冥煞气凝聚而成的黑色巨掌凭空显现,骤然攫入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
嗡鸣声中,空间一阵扭曲,一道纯白身影被迫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