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摆好棋盘后,抬眼看向林墨,“你这次回来的目的老师算是看明白了,说说具体的想法吧!”
林墨坦诚道,“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老师,我觉您还考虑一下跟赵家………”
高育良听完他的话,“嗯”了一声,竟然没再多问,转而说起了张居正:“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张居正的‘考成法’吗?
当年他搞改革,手腕硬,得罪了不少人,可你看,明朝中后期那点元气,全靠他那几年吊着。”
林墨明白他的意思,接话道:“但改革者往往下场难测,张居正死后被抄家,也是够唏嘘的。”
“所以说,为官者,既要能做事,也要懂自保。”高育良放下书,“水至清则无鱼,但底线不能破………”
正说着,吴惠芬端着新沏的茶水过来:“别光说这些严肃的,小墨,你个人问题怎么样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姑娘,处得还好?”
林墨无奈地笑:“吴老师,您又操心这个。我这天天忙案子,哪有时间谈恋爱。”
“忙也得找啊,你看你都多大了。”吴惠芬不依不饶,“我跟你说,女孩子要哄,你别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高育良在一旁听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客厅里的灯光亮起来,映着三人的身影,倒有几分难得的暖意。
林墨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觉得,高育良和吴惠芬这对“名义夫妻”,或许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持着某种平衡。
就像这官场,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走钢丝。
接下来大家都没再提工作,吴老师只问些外面的见闻,林墨捡了些有趣的讲,逗得她直笑。
直到临睡前,高育良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会好好考虑的,等你回去了,替我给贺老带个好。有些账,不是非算在当下不可。”
林墨点头:“好,我回房间了,您和吴老师也早点休息。”
看着林墨走向客房的背影,高育良转身回屋。吴惠芬递给他一杯温水:“你跟他说这些,是打算?”
“他比同伟清醒。”高育良喝了口温水,“这孩子没有从政可惜了,有手腕、有远见,也守得住底线。”
吴惠芬叹了口气:“我觉得现在挺好。汉东这地方,太容易把人磨扁了。”
高育良没说话,走到窗边,看着院外漆黑的夜空。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一片翻涌的星海,可谁又知道,这片光芒之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
他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飘回与高小琴相处的那些片段,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深陷权力旋涡无法自拔。
之前即便早已预见赵家的结局,却依然无法抽身而出。现在林墨的坦诚和出现,可能就是唯一的转机。
当年连祁同伟都误以为他是中了美人计。殊不知,他此生唯一一次妥协,是在赵瑞龙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李达康调离的那次。
那件事如同一记重锤,几乎将他多年坚守的信仰击得粉碎。他从未想过,神圣的组织工作竟能如此儿戏。
一个纨绔子弟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一市之长黯然离场,那位封疆大吏对儿子的纵容已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然而面对这汹涌的权力洪流,他又能如何?若不选择随波逐流,不递上投名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腔抱负在岁月蹉跎中消磨殆尽。
这次他再次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是继续坐在赵家的船上,还是赌一把,用最后的政治生命撕开这张巨网?
鱼死网破还是不破不立?窗外的玉兰花被夜风吹落几片花瓣,在灯光里打着旋儿,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在党旗下宣誓的年轻人捧起的理想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