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他答道:或许是初心吧。就像下棋,落子无悔,但最怕走着走着,就忘了为何执棋。
“不忘初心嘛?”高育良的手指悬在棋盘上方,久久未能落下。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想起二十年前初到吕州时,也是这样的深秋,自己站在市委大院门口暗自发誓要当个清官。
叮——吴惠芬端着新沏的龙井走来,青瓷茶盏与玻璃茶几相触的脆响打破了沉默。
茶香氤氲中,高育良终于落子,随后他缓缓抬头,凝视着林墨年轻而坚定的脸庞,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你说得对。高育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但现实往往比理想复杂得多。就像这盘棋...
他指向茶几上未完的棋局,有时候看似退让的一步,反而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老师,林墨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我听说赵家最近在京都活动频繁。而且,上面已经开始重点关注汉东的情况了。
高育良执棋的手指骤然收紧,黑玉棋子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吴惠芬注意到丈夫的手背青筋暴起,骨节处泛着不自然的苍白。
小墨,高育良的声音突然像蒙了一层砂纸,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你还记得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吗?
记得。林墨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如初次聆听教诲那日,
您说,为人之道,首重二字。哪怕独处时,也要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般谨言慎行。
高育良微微颔首,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看来我的课,你确实字字都刻在心上。
他缓步踱至落地窗前,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雨来,雨滴正噼啪砸在玻璃上,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吴惠芬心头一紧。三天前那个深夜,丈夫接完电话后,书房的地毯上至今还留着被他踱步磨出的痕迹。
此刻窗外的雨幕,恍惚间与那晚摇曳的台灯光影重叠在一起。
老师,林墨霍然起身,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如果您需要,我愿意...
高育良猛地转身,他盯着林墨的眼睛,每个字都像在刀锋上滚过,
记住,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走稳自己的路,其他的...都别沾手。
林墨张了张嘴,高育良已竖起手掌:或者说,暂时按兵不动。
他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像暴雨前最后的风平浪静,等老师...想明白了自会联系你。
吴惠芬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恍惚听见惊雷在云层深处酝酿。
丈夫和学生的对话像棋盘上厮杀的棋子,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仿佛在为某个更大的棋局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