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林凡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让车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当然不会。”
他透过布满污渍的前挡风玻璃，望着前方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道路。
“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到达物流园区，站稳脚跟。在没有基地作为依托的情况下，主动去寻找一个规模不明、武装不清、且熟悉地底的敌人复仇，是愚蠢的自杀行为。”
他的分析冰冷而理智，像一盆冷水浇在王浩沸腾的怒火上，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但脸上的不甘依旧明显。
“仇恨需要力量来兑现。”林凡继续道，像是在对王浩说，也像是在对自己重申，“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确保能彻底铲除他们而不付出惨重代价。记住我们的最终目标——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在这条路上，所有挡路的，无论是怪物还是人，最终都要被清除。”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决断：“‘豺狼’，已经被列为优先清除目标。但不是现在。等我们有了基地，有了更强的力量，我会亲自带你们去找他们‘算账’。”
这番话让王浩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凡哥。听你的！”他知道林凡说的是对的，莽撞的复仇只会让团队陷入万劫不复。
张大牛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才开口道：“那我们现在……”
“继续前进。”林凡指示道，“保持最高警惕。既然‘豺狼’在这片区域活动，类似的陷阱和袭击可能不止一处。大牛，注意观察路面，任何可疑的痕迹都不要放过。苏婉，注意两侧荒野的动静。”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货车再次启动，绕过燃烧的残骸，小心翼翼地继续沿着国道向前行驶。
接下来的路程，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林凡不再节省精神力，持续地将感知力向外延伸，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和声音。王浩和苏婉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迹象。
这种极度的警惕很快再次得到了回报。
在行驶出大约五公里后，林凡突然抬手：“减速！”
张大牛立刻轻点刹车。
“一点钟方向，那片废弃的修理厂后面。”林凡的目光锐利地盯着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那里有几间垮塌了一半的砖房和一堆生锈的汽车骨架，“有动静。不是畸变体……是人的声音，很微弱。”
货车缓缓停在路边，引擎不熄火，随时准备应变。
林凡闭上眼，集中精神。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越过荒草，探向那片废墟。
“……求求你们……放过孩子……食物都给你们……”
“……妈的，就这点？塞牙缝都不够！”
“……啊！别打他！”
“……嘿嘿，这小娘们虽然脏了点，但细皮嫩肉的……”
“……大哥，那边好像有车声？”
“……怕个鸟！这地盘除了我们还有谁？肯定是那些没脑子的怪物又撞到什么东西了……”
断断续续的对话、哀求、狞笑、殴打声……清晰地传入林凡的感知中。
又是一场正在发生的暴行。
林凡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乍现。
“浩子，拿上斧头。大牛，车头对准修理厂入口，保持引擎轰鸣。苏婉，弩箭准备，高点压制。”
他语速极快地下达命令。
“凡哥，要动手？”王浩精神一振，杀气腾腾地抓起斧头。
“不是‘豺狼’，”林凡摇了摇头，从对方的对话和散漫的态度判断，这应该只是一伙趁火打劫的散兵游勇，“但一样该死。”
他的原则很简单：你不惹我，我可以暂时相安无事。但你若在我眼前行灭绝人性之事，而我又恰好有能力管一管，那就不必客气。
这并非圣母心，而是林凡为自己划下的底线。纯粹的黑暗和杀戮会吞噬人性，他需要守住一些东西，哪怕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他们和“豺狼”那样的畜生是不同的。
“速战速决。救下人，问清情况，然后立刻离开。”
林凡说着，推开车门，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路旁的阴影之中。王浩紧随其后，两人借着废弃车辆的掩护，快速而无声地朝着修理厂包抄过去。
苏婉则迅速爬到车顶，架起弩箭，透过准星，冷静地俯瞰着修理厂废墟的庭院。张大牛将车头灯突然打开，两道刺目的光柱猛地射入庭院，如同舞台的追光灯，瞬间将里面的情景照得一清二楚！
只见五六个穿着杂乱、面目凶悍的男人，正围着一对看起来是夫妻的幸存者和他们约莫十来岁的儿子。男人被打倒在地，满脸是血。女人被一个壮汉揪着头发，衣衫破损，正绝望地哭泣。孩子被另一个瘦猴似的家伙夹在腋下，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瘪的背包。
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引擎轰鸣让这群暴徒瞬间慌了神，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光线。
“谁？！”
“妈的！怎么回事？！”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阵脚大乱的刹那！
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左侧阴影中扑出！
王浩怒吼一声，消防斧带着破风声，直接劈翻了离他最近、正抓着女人的那个壮汉！鲜血喷溅！
几乎在同一时间！
嗖！嗖！
两支弩箭从车顶精准射来，一支钉穿了试图举刀砍向倒地男子的暴徒的手腕，另一支则擦着那个夹着孩子的瘦猴的脸颊飞过，吓得他怪叫一声松开了手。
“孩子快跑！”苏婉清冷的声音从车顶传来。
剩下的两个暴徒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吓破了胆，怪叫一声，丢下武器就想往废墟深处逃窜。
但已经晚了。
林凡如同死神般出现在他们的退路上，手中的复合弓弓弦轻颤，最后一支箭矢已经搭上。
他没有丝毫犹豫。
噗！噗！
两声轻微的闷响，箭矢精准地没入两人的大腿。惨叫声中，两人翻滚在地，失去了逃跑能力。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三十秒。
五六个暴徒，一死四伤，完全失去了威胁。
那一家三口惊呆了，男人挣扎着爬起，护住妻儿，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林凡没有去看那对幸存的夫妻，而是快步走到那个被王浩劈翻的壮汉身边，在他身上搜索了一下，只找到一些零碎的食物和一把生锈的匕首。他又走向被射倒的两人，同样一无所获。
都是些穷困潦倒、只能靠劫掠更弱者生存的渣滓，甚至连“豺狼”那样有组织的团体都算不上。
“谢谢……谢谢你们……”那个被打伤的男人踉跄着走过来，声音哽咽，就要跪下。
林凡一把扶住他，语气依旧冷静：“不用谢。还能走吗？”
“能……能……”男人连忙点头，脸上混合着感激、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立刻离开这里，沿着国道往回走，大概三四公里后有个岔路，往南边去，那边暂时看起来还算平静。记住，躲起来，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林凡快速说道，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水和几块压缩饼干塞给他，“这是最后能帮你们的。”
他并非滥好人，救下他们已是仁至义尽，不可能再带着拖累。
男人接过物资，千恩万谢，拉着妻儿，踉踉跄跄地迅速消失在国道另一侧的荒野中。
王浩看着那一家三口的背影，叹了口气，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林凡走到那个被射穿手腕、还在哀嚎的暴徒面前，蹲下身，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你们是‘豺狼’的人？”
那暴徒疼得龇牙咧嘴，听到“豺狼”的名字，眼中却闪过明显的恐惧，连连摇头：“不……不是……我们就是混口饭吃……不敢惹‘豺狼’大爷们……”
“知道他们在哪吗？”林凡继续问。
“不……不知道……只听说过……他们好像在……在哪个镇子上……人很多，有枪……很凶……”暴徒断断续续地说着，因为疼痛和恐惧，语无伦次。
林凡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站起身。
“凡哥，这几个……”王浩指了指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暴徒，意思很明显。
林凡沉默了一下。按照末世的法则，留下活口就是留下隐患。
但他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走吧。畸变体会处理干净。”
他转身朝货车走去。王浩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哀嚎的几人，又看了看林凡的背影，最终还是快步跟了上去。苏婉也从车顶滑下，回到车内。
货车再次启动，留下废墟中几个绝望哀嚎的身影和逐渐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畸变体嘶吼声。
车上，气氛依旧沉默。
今天发生的事情，给他们所有人都上了一课。末日之下，生存的威胁来自四面八方。法律的秩序已然崩坏，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赤裸裸地展现。
他们刚刚拯救了弱者，也冷酷地决定了另一些人的命运。
林凡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凉景象，眼神深邃。
距离物流园区应该不远了。
但那里的情况，又会是怎样？
“豺狼”的阴影，似乎已经笼罩了这片土地。
而他们这支小小的车队，就像投入黑暗中的一颗石子，能否激起希望的涟漪，还是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答案，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