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四九城早已寒风刺骨,而娄公馆里却依旧温暖如春,雕花的玻璃窗隔开了外面的凉意。
许大茂的妈这会儿正拿着鸡毛掸子,小心翼翼掸着多宝阁上一件乾隆年的粉彩瓷瓶。她眼角余光瞟着沙发上翻看报纸的娄半城,以及旁边跷着腿、嗑着瓜子儿的娄家小儿子娄阿坤。可能是因为年月尚早,所以娄半城小儿子并未离开内地。
客厅里的西洋座钟滴答走着,许母心里也跟揣了个小鼓似的,咚咚直响。铭爷交代的话在她脑子里过了无数遍,咋开口才能显得自然,不刻意?她清了清嗓子,手下动作没停,像是随口唠家常:
“哎,说起来啊,这两天我们院里可是热闹得紧,门槛都快让人踏平了。”
娄半城没抬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最近生意上有些关节需要打点,正寻思着路子,对佣人家的闲事没多大兴趣。
娄阿坤倒是闲得无聊,吐掉瓜子皮,接话茬:“哟,许妈,你们院儿又出啥新鲜事儿了?”
许母听到娄阿坤心里一喜,面上却故作无奈,叹口气:“可不是嘛!还不是那个写书的闹的!”
“写书?谁写书?”娄阿坤来了兴致。
“就我们院里的那个阎老师,阎埠贵!还有后院的钟铭联络员,他俩合伙儿,用个叫‘钟不贵’的名儿,在《民报》上写了个什么小说......哦对,《射雕大侠传》!哎呦喂,可了不得了!”许母拍了下大腿,表情夸张,“这小说一登出来,好家伙!我们院儿就没消停过!”
她压低了些声音,仿佛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东街开绸缎庄的王老板,西城那个以前宫里出来的谭太医家的后人,还有好几个看着就挺阔气的主儿,都拎着东西、揣着票子找上门了!堵着阎老师跟钟联络员,就求一件事儿。花多少钱都成,非得在那本《射雕大侠传》里,给自家祖宗或者自己买个名儿!说是要流芳百世!”
许母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娄半城的反应。只见娄半城翻报纸的手顿住了,虽然没抬头,但显然在听。
她趁热打铁,语气里带上点羡慕和不可思议:“您说稀奇不稀奇?就书里一个名儿,听说露个脸说句话的,都得这个数!”她悄悄比划了个手势(其实是瞎比划,钟铭只让她往大了说),“要是想当个厉害点的高手,那价钱......啧啧,够我们这样的人家吃用一辈子了!我们院儿的老易、老刘、贾张氏等人,为这事儿,眼睛都嫉妒红了!可惜啊,没钱!”
“真有这事儿?”娄阿坤听得眼睛发亮,瓜子也不嗑了,“花钱就能上书?还能当高手?爹!您听见没?这有意思啊!”
娄半城终于放下了报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经营偌大家业,钱对他来说早就是一串数字。到了他这个地位,求的是什么?是名!是能超越这时代变迁、流传下去的东西!捐桥铺路立碑,那是老法子。而这新出的、火遍四九城的《射雕大侠传》他也看过,确实当的起开创新式武侠之风的名头......话说若是能在这等奇书里,以绝顶高手的身份留下自己的名字......
他心动了。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青史留名”的新路子啊!比将来立块石碑那可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