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赶紧收起望远镜，手指无意识地在竹匾边缘摩挲，把晒软的红薯干码得更整齐些。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铁柱哼着《社员都是向阳花》的调子走进来，手里握着把豁口的锄头，铁锈簌簌往下掉。
\"老杨头的锄头比他牙口还稀。\"
他把锄头往墙根一靠，裤脚的黄土蹭在青砖上，\"糖糖，明儿个咱把西坡的地翻翻？\"
苏糖头也不抬地翻着红薯干含糊答应：“好，你说行就行。”
王铁柱突然蹲下来，伸手帮她把滚到竹匾外的红薯干捡回来。
\"糖糖，\"王铁柱突然开口，\"你说小宝要是知道她奶奶会做虎皮肉，会不会天天闹着要吃？\"
苏糖的手顿了顿，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王铁柱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她想起前世他把她推下河时，也是这样看着自己。
“铁柱，”她轻轻拨开他的手，“你…..”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周建国那粗犷而又响亮的声音：
“苏糖，我来收公粮啦！”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硬生生地打断了苏糖尚未说完的话语。
王铁柱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他猛地站起身。苏糖瞥了他一眼，故意提高嗓门：
“周队长来啦？铁柱快去把里屋那担谷子挑出来！”
周建国扛着杆老秤走进来，秤杆上的铜星被磨得发亮。他把公粮登记册往桌上一放，目光在王铁柱身上扫过：“铁柱，听说你晌午去老杨头那儿借锄头？”
王铁柱正弯腰捡筷子，动作猛地僵住。
“啊...是啊。”
王铁柱直起身子，略一顿道：“老杨头的锄头都锈透了，我帮他磨了磨。”
周建国翻开登记册，蘸着唾沫数粮票：“磨锄头能磨到后山脚去？”
他突然抬头，“栓子他爹说看见你在后山转悠。”
王铁柱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周队长，我就是...就是想找找野菜。”
王铁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登记册边缘：“周队长，我娘以前说...”
“少提你娘！”周建国突然提高嗓门，登记册被他拍得“啪”地一响，“赵翠兰投毒那事儿还没跟你算呢！”
苏糖看见王铁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她赶紧打圆场：“周队长，铁柱知道错了，您看这公粮...”
周建国掏出钢笔在登记册上划拉，边写边笑道：“今年咱们村粮食大丰收，多亏了苏糖你啊，公社要表扬你呢。”
他突然压低声音，“省厅刚发了新通知，凡是窝藏文物贩子的，一律按反革命论处。”
王铁柱的脸瞬间煞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苏糖注意到他的目光偷偷瞥向墙角的木箱。
“周队长，”苏糖故意提高嗓门，“铁柱明儿个要去公社帮忙装车，您看这公粮...”
周建国合上登记册，秤杆在手里转了个圈：“装车是好事，省得有些人闲出毛病。”
他突然用秤杆戳了戳王铁柱的胸口，“铁柱，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王铁柱连连点头：“周队长，我...我一定好好表现。”
周建国扛起秤杆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苏糖，让铁柱把公粮抬到村公所去，我在那儿等着。”
王铁柱看着周建国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眼角快速闪过一丝狠戾，随即转身看见苏糖正盯着他，语气瞬间软下来，
“糖糖，我去把公粮装上车。”
“好。”
苏糖看着他扛起麻袋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有些不自然的跛了一下——他说那是在城里救人时留下的旧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