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庇阿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在罗马,知识是贵族阶级的特权,是统治的工具。而这位东方的神皇,竟然在试图将知识赋予他所有的子民?
他想做什么?他究竟想创造一个怎样的国度?一个由亿万拥有智慧的民众组成的帝国?
这太疯狂了!这太可怕了!
就在西庇阿心神俱震,几乎要怀疑人生的时候。
“啾——”
一声清越的鸟鸣,自高空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通体由青铜与琉璃构成、闪烁着微光的机械飞鸟,盘旋而下,精准地降落在了西庇阿面前的马车顶上。
它那宝石般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张开鸟喙,吐出了一卷用紫色丝带系着的莎草纸。
做完这一切,青鸟双翼一振,再次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云层之中。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神秘与精准。
使团的护卫们甚至来不及拔出短剑。
西庇阿死死地盯着那卷莎草纸,他认得那紫色的丝带,那是他女儿最喜欢的颜色。
他颤抖着手,解开丝带,展开信纸。
熟悉的、优美的拉丁文笔迹映入眼帘,信中的内容,正如江昊所要求的那样,描述着她作为神皇女人的恩宠与幸福,描述着神朝的强大,以及腹中那“神圣的血脉”。
这些,都让西庇阿感到心如刀绞。
但真正让他如坠冰窟的,是信纸末尾,那一行用家族暗语写下的话。
“父亲,切勿与太阳争辉,巨龙的鳞片并非黄金,而是钢铁。”
切勿与太阳争辉……这是他教给女儿的,用来形容那些不自量力、挑战绝对权威的蠢货。
巨龙的鳞片并非黄金,而是钢铁……这是科尔内利乌斯家族内部,用来形容一个国家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其炫耀于外的财富,而在于其深藏不露的战争潜力。
女儿不是在求救。
她是在警告!
她不是被胁迫的囚徒,而是……一个彻底被征服、甚至开始为征服者着想的……背叛者!
西庇阿猛地捏紧了信纸,莎草纸在他的掌心被揉成一团。他抬起头,望向咸阳的方向,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与……敬畏。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所谓的“东方帝国”,而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怪物!
“传我命令!”
西庇阿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干涩。
“所有人,停止一切私下的小动作!从现在起,直到面见那位神皇陛下,所有人,都必须保持最高的敬意!”
第十日。
当咸阳那巍峨如山脉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
整个罗马使团,都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那与古老城墙融为一体的、在半空中穿梭的悬浮轨道列车。
看到了城中数座高耸入云、顶端闪烁着雷光的能量尖塔。
看到了天空中,偶尔列队飞过的、比“青鸟”更为庞大狰狞的巡逻机关战鹰。
古老与未来,神话与科技,在这里,以一种粗暴而又和谐的方式,融为一体,形成了一幅足以让任何地球人类的“世界观”都轰然崩塌的画卷。
他们那可笑的罗马中心论,在眼前这绝对的、不讲道理的现实面前,被撞得粉碎。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玄色甲胄、腰悬长刀的官员,带着一队气息凌厉的士兵,出现在使团前方。
他翻身下马,目光冷漠地扫过西庇阿等人,用一种比引路小吏更加纯正、甚至带着一丝贵族口音的拉丁语,冷冷地说道:
“神皇陛下明日于章台宫召见。今晚,请各位在鸿胪寺驿馆好生歇息。”
西庇阿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听出了对方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也感受到了那份发自骨子里的、对所谓“罗马使团”的漠视。
这不是外交。
这是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