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倏忽而至。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彭城上空的云霭,帅帐的帘幕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掀开。
江昊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天地之间。
他依旧身着那件寻常的玄色长袍,面容平静,可侍立在帐外的晓梦与月神,却同时感到心神一凛。
眼前的陛下,似乎与三日前并无二致,但又仿佛发生了某种本质的蜕变。若说三日前他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兵,锋芒内敛,那么此刻,他便如渊渟岳峙,是承载那柄神兵的万里江山。
他的气息,与这片天地,与那座正在南方缓缓苏醒的庞大战争机器,已然融为一体。
“陛下!”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帐前,正是已在此等候了一夜的萧何与韩信。
萧何的面容憔悴,眼眶深陷,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亢奋与光亮。他双手高高捧着一摞厚达数尺的竹简,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启禀陛下!臣,幸不辱命!”
“五十万大军,三日之内所需之粮草、军械、民夫、马料、医官、抚恤……所有调度预算、转运章程,尽在此处!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大军开拔,后勤万事无忧!”
江昊的目光落在那一摞几乎能将人压垮的竹简上,又缓缓移到萧何那张写满了疲惫与骄傲的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赞许。
“有卿在,朕无后顾之忧。”
他没有去翻看那些竹简,只是轻轻拍了拍萧何的肩膀,“国之基石,莫过于卿。此战之后,朕许你神朝万古第一相。”
轰!
这句远比任何封赏都来得厚重的承诺,让萧何那因三日不眠而几乎要垮掉的身体,瞬间涌起一股滔天热流。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重重拜下,声音哽咽:
“臣,为陛下效死!”
江昊点了点头,目光最终落在了韩信身上。
这位被誉为“兵仙”的男人,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那双仿佛藏着星辰棋局的眼眸深处,却跳动着对战争最原始的渴望。
“陛下,沙盘已备,请陛下移步。”
帅帐之内,一架巨大无比的沙盘,占据了近乎一半的空间。
这沙盘精妙绝伦,完美复刻了自彭城至长江南岸会稽郡的万里山河。奔流不息的长江,险峻的沿江壁垒,星罗棋布的城池村庄,甚至连每一处可以藏兵的密林、可以渡船的浅滩,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此刻,沙盘的北岸,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代表着神朝大军的黑色小旗,那股席卷天下的气势,扑面而来。
“陛下请看。”
韩信手持一根长杆,引着江昊来到沙盘前,他那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掌控战局的绝对自信。
“项羽虽勇冠三军,却有其致命弱点——刚愎自用,迷信其个人武力与大江天险。故而,臣之计,便以此为饵。”
他手中长杆指向长江中游一处最为宽阔、水流最是湍急的渡口,“此地,乃广陵渡。是自古以来,大军渡江的不二之选,亦是楚军防守之重中之重。臣,将以三十万大军,陈兵于此!”
“陛下赐下的‘十面绝歌’之策,亦将在此处,最大规模地展开!”
韩信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臣会命蒙恬将军,率领他麾下最精锐的‘黄金火骑兵’,在北岸日夜操练,做出随时准备强渡的姿态。再辅以墨家新造的百丈‘机关巨兽’,日夜于江边咆哮,做出强行攻城的姿态。如此声势浩大,足以将项羽与他麾下所有主力的目光,都死死钉在这里!”
江昊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
韩信长杆一移,顺着长江水路,陡然划向下游百里之外,点在一片地图上毫不起眼的、标注着大片芦苇的河湾处。
“此处,名为‘白鹭洲’。水流平缓,芦苇丛生,看似是偷渡的绝佳之地,实则泥沼遍布,大军极易深陷其中。故而,历来为兵家所弃,楚军在此地,必无重兵。”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兵仙独有的微笑。
“但他们不知,道家‘符阵营’的‘踏浪符’与‘轻身符’,早已配发全军。臣,将亲率二十万精锐,于月黑风高之夜,全员佩符,踏浪而行,自此地秘密渡江!”
“一旦渡江成功,二十万大军,便如一柄尖刀,直插楚军空虚的腹心之地!届时,广陵渡的三十万大军再顺势总攻,项羽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无疑!”
一套完美的作战计划。
声东击西,虚实结合。利用了敌人的傲慢,利用了己方的“黑科技”,将兵法诡道,演绎到了极致。
即便是江昊,也不得不承认,这几乎是凡人智慧所能达到的巅峰。
然而……
“不够。”
江昊在韩信阐述完后,闭上双眼,脑海之中,那枚暗金色的【战争法则碎片】微微一亮。无穷的战争感悟,如同潮水般涌过。
片刻后,他睁开眼,说出了这两个字。
韩信猛地一怔。
这计划,他已在心中推演了千百遍,自问已是天衣无缝,为何陛下还说不够?
江昊缓缓伸出手,没有去拿那根长杆,而是直接用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沙盘上那片代表着三十万佯攻大军的黑色旗海之上。
“你的计划,很好。但你低估了项羽的骄傲,也低估了,战争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