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咸阳宫中,被月神收为弟子的,她的月儿。
不,此刻的她,已经长大了。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静静地坐在一间窗明几净的书房里,正低头认真地翻阅着一卷竹简。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恬静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秀眉微蹙,小嘴微微嘟起,那模样,像极了记忆中那个骄傲而固执的男人。
然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窗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带着一丝甜蜜与期盼的笑意。
她……在想谁?
她在等谁?
这一刻,焱妃那颗早已被仇恨与疯狂填满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酸涩、刺痛、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过的情绪——嫉妒。
三十年了。
她错过了女儿的整个童年,错过了她的每一次哭,每一次笑,错过了她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而如今,她的女儿,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让她牵挂、让她等待的人。
那个人,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两行滚烫的血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无声滑落。
只是这一次,泪水中不再只有痛苦与怨恨,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释然。
“看到了吗?”
江昊的声音,适时地在她脑海中响起,将她从那复杂的情绪漩涡中拉了出来。
“复仇,只能烧掉一座囚牢,却建不起一个家。”
“这个世界,就是一座更大的囚牢。只要东皇太一还在,只要这天下还是如今的模样,你们母女,就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安宁。”
江昊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蕴含着一片星空,倒映着焱妃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向她伸出了手。
“跟着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让风云变色的磅礴气魄。
“待我扫平六合,君临天下,这世间,便再也无人敢觊觎你的女儿,再也无人能束缚你的自由。”
“届时,我会给你们一个家。一个……谁也夺不走,连天,都不能染指的,家。”
家……
这个简单,却又重若千钧的字眼,彻底击溃了焱妃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
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掌心的纹路清晰而深刻,仿佛交织着无数命运的轨迹。
她忽然明白了。
东皇太一许她超脱,燕丹许她天下,可他们给的,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给的,是现在。
是他一手创造出的,那个让她看上一眼,便再也无法忘怀的,温暖的人间。
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那颗高傲了三十年,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头颅。
她没有去握江昊的手。
而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单膝跪地。
她身上那层护体的金色光焰,在这一刻,尽数收敛,再无保留地,将自己最完美,也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了这个男人面前。
“东君焱妃,早已死在三十年前的囚牢里。”
她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所有的疯狂、怨毒、迷茫,都已散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那是一种,找到了新的信仰,重获新生的光芒。
“从今日起,我,愿为您手中之剑,座下之盾。”
“我的火焰,将只为您一人燃烧。”
“为您……”
她顿了顿,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吐出了最后的誓言。
“……焚尽,这片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背后那尊巨大的三足金乌虚影,再次显现。
只是这一次,那金乌不再是愤怒的啼鸣,而是恭顺地垂下了高贵的头颅,向着江昊,向着它新的主人,致以了最崇高的敬意。
神品血脉,阴阳家最强战力,曾经的东君焱妃……
在这一刻,心悦诚服!
江昊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那具宛如艺术品般完美无瑕的胴体,以及那双写满了忠诚与决意的金色眼眸,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没有立刻去扶她。
而是转过身,望向远处那片被焱妃方才一击轰得狼藉不堪的蜃楼废墟。
在那里,数道强大的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而来。
为首的,正是月神与星魂。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