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们内心最柔软,也最坚硬的地方。
卫庄想起了自己在韩国的颠沛流离,想起了鬼谷之内冰冷的同门相残,想起了流沙之中永无止境的阴谋与背叛。
他一生都在追求强大,却从未有过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高渐离想起了早已覆灭的燕国,想起了知己高渐离的惨死,想起了自己如丧家之犬般的复仇之路。
他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已化作历史的尘埃。
而现在,这个男人,在他们面前,重新定义了一个值得他们去守护的东西。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卫庄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块刻着“卫”字的令牌。
他摩挲着那温润的玉石,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江昊的体温。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江昊,冷冷地开口:“我若是不答应呢?”
江昊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提起桌上的酒坛,为自己,也为卫庄和高渐离面前的空碗,倒满了酒。
“喝完这碗酒,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昆仑别院,来去自由。”
说完,他端起自己的碗,一饮而尽,而后将陶碗重重地顿在桌上。
“请。”
卫庄死死地盯着江昊,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虚伪。
但他看到的,只有坦然。
一种强大到根本不屑于用阴谋诡计的、绝对的坦然。
终于,他一把抓起酒碗,那双桀骜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自嘲。
“酒,不错。”
他仰起头,将那碗烈酒,灌入喉中。
一旁的高渐离,也默默地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当他们放下酒碗的那一刻,整个广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昆仑!”
“护法!”
江昊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知道,自这一刻起,鬼谷传人卫庄,燕地琴师高渐离,这两位当世顶尖的宗师,才算是真正地……归心。
他缓缓走上高台,面对着所有人的目光,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酒碗。
“今日,我们守住了我们的家!”
“往后,但凡有人,敢动我昆仑袍泽一根汗毛……”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如刀,响彻夜空!
“——虽远必诛!”
“吼!!!”
所有人,无论是影卫,还是工匠,都高举着酒碗,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主上威武!”
“虽远必诛!”
这一夜,昆仑别院,酒肉管够,不醉不归。
……
夜深人静。
喧闹的宴会早已散去,只留下巡夜影卫走过时,铠甲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江昊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推开了一间雅致静室的房门。
房间里,燃着安神的熏香。
晓梦正盘膝坐在榻上,一袭素白的道袍铺陈开来,宛如一朵在月下静静绽放的雪莲。
她显然已经沐浴过,洗去了白日的血污与尘埃,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更衬得那张绝美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双目紧闭,五心朝天,正在搬运周天,调理着被八臂怪物震伤的内腑与道心。
江昊放轻了脚步,走到榻边,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那因内息不稳而略显急促的呼吸,看着她那苍白无血色的嘴唇……
他伸出手,想要像之前一样,为她输入一道真元,助她平复伤势。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却停住了。
他想起了晓梦被那怪物一掌拍飞时,那凄美的、如同断翅蝴蝶般的身影。
想起了她闭目等死前,嘴角那抹自嘲的苦笑。
一股冰冷、暴戾的杀意,毫无征兆地,自他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涌起,瞬间冲散了所有的酒意!
他缓缓收回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那双刚刚还盛满温情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足以冻结灵魂的……寒霜。
赵高……
又是赵高!
这一次,他触碰了江昊绝对不能容忍的底线。
他伤了江昊划入“家人”范畴的人。
江昊俯下身,轻轻地为晓梦拉了拉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而后,他直起身,转身走向门外。
背对晓梦的那张脸上,再无半分温柔。
只剩下了,山崩海啸般的……杀机。
“赵高。”
“你的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