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
那个在短短一年之内,从一介戍卒,火箭般蹿升至大秦权力中枢,如今更是手持金牌虎符、代天巡狩的帝国新贵!
他不是道家天宗的故人!他是朝廷的鹰犬,是他们这些六国余孽眼中,最锋利、最危险的那把屠刀!
一瞬间,张良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道家的善意拜访。
这是……暴秦的图穷匕见!
“子房先生,深夜造访,唐突了。”江昊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仿佛老友重逢。他随手将那枚暖玉宗主令放在桌案上,发出“嗒”的清脆声响,“这枚令牌,只是敲门砖。毕竟,若是以本官的身份前来,怕是连小圣贤庄的山门都进不来。”
张良的目光,在那枚货真价实的宗主令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对着江昊,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不知江郎中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他没有质问对方为何会有天宗信物,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敌意。在这种时刻,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可能成为对方拿捏自己的把柄。
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江昊亮出他的獠牙。
江昊赞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张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养气功夫,就远非寻常人可比。
他也不再兜圈子,缓步走到茶案前,自顾自地坐下,为自己斟酌了一杯尚温的清茶。
“此地,可有外人?”他轻声问道。
“书房内外,皆是子房心腹,江郎中但说无妨。”张良答道,心中却愈发警惕。
江昊闻言,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
他没有喝,只是将茶杯凑到唇边,目光却越过杯沿,落在了张良那张俊秀儒雅的脸上。
随即,他用一种平淡到近乎闲聊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足以让天地变色的话。
“我来,是想提醒子房先生一句。”
“三日之内,也就是明日。”
“李斯会以‘私藏六国禁书,非议朝政,蛊惑人心’为名,调动廷尉府与罗网杀手,血洗小圣贤庄。”
轰!
江昊的声音很轻,但落在张良的耳中,却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那双刚刚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却又无法抑制的停顿。
杯中的茶水,漾起一圈细密的涟漪。
血洗小圣贤庄!
这个最坏、最可怕的猜测,此刻竟被一个本该是刽子手的人,用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亲口证实了!
张良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但他毕竟是张良。
电光石火之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离间计?
不,没必要。江昊与李斯本就是政敌,但用这种方式,只会将儒家彻底推向李斯那边,对他毫无益处。
恐吓?
有可能。先用死亡威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再提出苛刻的条件。
示警?
这是最不可能,却又最让他心动的一种可能。
可为什么?
他江昊,身为帝国新贵,始皇帝的宠臣,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来向他这个“反贼”,透露如此致命的情报?
这不合常理!
张良缓缓放下茶杯,那细微的停顿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发生过。他重新抬起头,迎上江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
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他没有去问情报的真假,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在这种层级的博弈中,相信对方的“善意”,是最愚蠢的行为。
他选择将皮球,重新踢了回去。
“阁下究竟是谁?”
“为何要帮儒家?”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