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反应,神色平静地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服力。
“姑娘,你我之前论道,言及咒力乃‘异种生机’。其实,这天地万物,目力所不能及之处,亦充满了无数远比咒力微小,却同样‘活着’的‘外邪’。”
“寻常刀剑之伤,之所以会溃烂流脓,久不愈合,并非伤口本身之过,而是这些肉眼不可见的‘外邪’,顺着创口侵入了人体,在其中繁衍、壮大,吞噬着我们的血肉生机。”
“故而,疗伤的第一步,并非止血,也非生肌。”
江昊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而是……清野!”
“将所有已经侵入我们‘领地’的敌人,悉数清除,一个不留!这,便是用烈酒清洗,用银针灼烧的真意所在!短痛,是为了长久之安!”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横贯天地的闪电,再次劈开了端木蓉的思维!
肉眼不可见的“外邪”?
清野?!
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却用一种最简单、最粗暴,也最直指核心的方式,瞬间解开了她行医多年来,心中积存的无数困惑!
是啊!为何有些伤口,明明已经止血包扎,最后还是会溃烂?为何有些病人,会无缘无故地发热不退?
原来……原来真正的敌人,一直都隐藏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握着竹简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娇躯微颤,脑海中掀起了真正的惊涛骇浪!
江昊没有给她太多消化的时间,继续说道:
“清野之后,方是御敌于国门之外。那‘青霉散’,便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能将后续试图侵入的外邪,尽数挡住。”
“做完了这一切,才轮到真正的‘收复失地’。姑娘请看药方最后那几味药,它们的配伍,并非为了止血,而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唤醒’血肉自身的愈合之力。这,才是真正的生肌活血,釜底抽薪!”
“清创,消杀,促生!”
江昊用三个简洁的词,总结了这份药方的核心理念。
每一个词,都像一柄千钧重锤,狠狠地砸在端木蓉的心坎上,将她过去那些根深蒂固的医道理念,砸得支离破碎,然后又以一种全新的、更高级的、更接近世界真实的方式,重新构建起来!
这一刻,她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心中再也没有了任何怀疑。
神秘?
不,这不是神秘,这是神迹!
武夫?
不,这绝不是什么武夫!这分明是一位站在医道之巅,俯瞰着整个时代的……无上宗师!
她心中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矜持,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她缓缓站起身,神情肃穆,将那卷在她看来,价值足以抵得上一座城池的竹简,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
然后,她对着江昊,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弟子面见师长时,才会行的大礼。
她的腰,弯成了九十度,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感激。
“先生……先生今日之言,此方之恩,振聋发聩,令端木蓉茅塞顿开,胜读十年医简!”
“此药方若能推广于世,不知能拯救我墨家多少弟兄,能活天下万千性命!此等功德,无量无疆!”
“端木蓉,代墨家上下,谢过先生!”
江昊坦然地受了她这一礼。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就是这份以整个墨家为单位的、沉甸甸的恩情。
他上前一步,亲手将端木蓉扶起,温声道:“姑娘言重了。医者仁心,江某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端木蓉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敬佩与感激。她珍而重之地将那份药方贴身收好,仿佛那不是一卷竹简,而是足以改变整个医家历史的圣物。
她看着江昊,郑重说道:“先生大才,端木蓉自愧弗如。日后先生若有暇,还请务必来我墨家机关城一叙,城中上下,必将扫榻相迎!”
这,已经是最正式的邀请。
它代表着,从这一刻起,江昊成为了整个墨家最尊贵的客人。机关城那座从不对外人开放的神秘堡垒,将为他一人,敞开大门。
江昊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然而,就在端木蓉刚刚准备告辞之际,客堂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影卫单膝跪在门外,声音沉稳地禀报道:
“启禀大人,妃雪阁的雪女姑娘前来求见。”
“她说……有万分紧急之事,想求见府上的贵客……镜湖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