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的警惕,不减反增。
“你看错了。”她冷冷地丢下一句,便准备转身离去,不愿与这来历不明的男人再有任何纠缠。
“姑娘,请留步。”
江昊的声音再次响起。
端木蓉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清冷的眸子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
江昊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不悦,只是看着她,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缓缓说道:“姑娘可是……在为如何化解一种阴寒属性的咒力而烦恼?”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端木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的神色!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她此行咸阳的目的!除了墨家的几位统领,绝无外人知晓!
眼前这个男人,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你……”她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周身的气机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那藏于袖中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
“姑娘不必紧张。”江昊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和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依旧从容不迫,“我并无恶意。只是……方才见姑娘眉宇间郁结之气不散,隐有肝火之象,显然是为某个棘手的病症殚精竭虑,心神损耗过度。”
“再观姑娘你周身,隐隐环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墨家弟子的浩然之气,但其中,却又夹杂着另一股阴冷、诡谲、不断侵蚀生机的力量。两种气息纠缠不休,显然是那位病人身上的气息,沾染到了姑娘身上。”
“能让镜湖医仙都束手无策的,普天之下,除了阴阳家那些不讲道理的咒术,江某实在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了。”
江昊的声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端木蓉的心上。
她彻底呆住了。
望闻问切,乃医家四诊。
可眼前这个男人,仅仅是“望”了她一眼,便将病人的情况、病因、乃至她自己的困境,推断得丝毫不差!
这是何等恐怖的洞察力?!这还是医术吗?这简直是……神鬼莫测的相术!
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份警惕,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一种更为强烈的、名为“震惊”的情绪所取代。
“你……到底是谁?”她艰涩地开口,声音竟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我说了,江昊,一个对医术略有涉猎的武夫而已。”江昊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
他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身份,而是直指核心,用一种探讨的语气,看似随意地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阴阳家的咒力,之所以难以根除,并非因为它是一种‘毒’,而是一种……‘异种的生机’。”
“异种的生机?”端木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汇,让她感到一阵迷茫。
“不错。”江昊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在阐述着某种天地至理,“寻常的毒,是死物,可以用药石化解。但咒力,是活的。它就像一种来自域外的、无比霸道的藤蔓,扎根于我们人体的经脉之中,不断汲取着我们自身的生机来壮大它自己。你用活血化瘀之法,固然能暂时通畅经脉,却也等于是在为那藤蔓‘松土’,让它扎根更深;你用清热解毒之法,却根本伤不到它的根本。”
这番理论,完全超出了端木蓉所学医理的范畴。
但她身为医家宗师,凭借着直觉,却感到对方的话语中,蕴含着一种她从未接触过、但却无比正确的至高道理!
是了!
难怪她用尽了所有方法,都只能治标不治本!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她一直在试图“杀死”一种毒素,可实际上,她面对的,是一个“活着的敌人”!
“那……该当如何?”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中充满了急切,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江昊看着她那双被点亮的、充满了求知欲的眸子,心中暗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颠覆常理的力量。
“对付这种敌人,只有两种办法。”
“其一,用一种比它更霸道、更强大的力量,将它彻底摧毁。但这,是神仙手段,非我等凡人可为。”
“其二……”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蓉,一字一句地说道:
“既然无法从外部消灭它,那我们为何不……从内部着手?”
“壮大我们自身!壮大我们人体之内,那亿万个最细微的、构成我们血肉经脉的‘生灵单元’!当它们足够强大,足够团结时,便会自发地将那‘异种的藤蔓’,视作外敌,群起而攻之,将其排斥出去!”
“这,不叫治病,这叫……收复失地!”
“轰——!!!”
收复失地!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开天辟地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端木蓉脑海中所有的迷雾!
她整个人如遭电击,僵在原地,娇躯微颤,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对!
对!对!对!
她之前的思路,全都错了!
她一直在想如何“驱逐”敌人,却从未想过,可以“武装”自己的国民,让他们自己起来,将侵略者赶出家园!
这是一种何等匪夷所思,却又何等高屋建瓴的治疗哲学!
这已经不是医术的范畴了,这简直是……道!是足以开宗立派的无上大道!
一瞬间,她看江昊的眼神,彻底变了。
再也没有了警惕,再也没有了冷漠。
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惊、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佩、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对未知真理的渴望!
她放下了韩国公主的骄傲,放下了镜湖医仙的清高,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与矜持。
她对着眼前的男人,第一次,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与急切。
“先生……先生所言,振聋发聩,令蓉茅塞顿开!”
“敢问先生,那‘壮大生灵单元’之法,又该用何种药方?还请先生……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