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庆和王燕不自觉的勒紧脸上的口罩,在买完东西后抓紧回了矿区。
家门口放着半条猪腿还有几盒冻虾。
“小巧这孩子真懂事。”王燕看着冻虾上夹着的纸条:“张伟豪,这些肉和虾你和叔叔阿姨过年吃,我们回老家了,祝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张伟豪将猪腿和冻虾搬到车里时才发现原来这么重,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提来的。
王燕从矿上辞职了,现在有大把的时间,这次一家人早早回了老家,想的在初二赶回王燕娘家,结婚十几年里,初二回娘家还是刚结婚的那一年。
车轮碾过村口结冰的车辙时,张伟豪就看见爷爷奶奶搬着小板凳坐在院门口,三叔正往树上挂红绸子,一大家子涌上来卸年货的当口,他早拎着整箱擦炮和堂哥往麦场跑,身后跟着尖叫的堂妹,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响。
堂屋里用铁丝绑着的铁罐充当着茶壶在煤炉上咕嘟冒泡,三叔搓着冻裂的手背凑近张国庆:哥,现在政策给种子,农业局也派人教,就是拉沙和地膜得自己掏钱... 烟锅头在炉灰里碾出火星,他盯着大哥皮夹克上自己不认识的商标。
种西瓜总比包谷强, 张国庆磕了磕茶碗里的茶叶末,经济作物来钱快。 二叔皴裂的手指捏着粗瓷碗,热气熏得他眯起眼:可西瓜放不住啊!要是没人要烂地里咋办?包谷还能晒干磨面...
我矿上工人多, 张国庆把茶碗往炉台上一蹾,先包销一部分当福利。就是得看产量,要是太多了也包不住。 三叔往炉子里添了块硬煤,火苗
地窜起来:卖不完我就推架子车赶集去,只要能先把本钱挣回来就行!
“那行,沙子和地膜钱大哥出,这几年我也没帮上家里什么,这次说什么都要帮忙。”张国庆拿起车钥匙从车里取来了自己的皮包。
二叔粗糙的手指在票子上摩挲,三叔往搪瓷缸里倒茶的手直颤。
下午四点的日头斜斜擦过塬顶,三叔的喊声惊飞了麦秸垛上的麻雀。张伟豪跟着堂哥踩过结霜的田埂,手里攥着的纸钱边角被风掀起。
堂哥怀里的酒壶晃出细响,三叔捧着白茬木牌位走在最前,牌位上 恭请张氏先祖门第 八个字,被他轻轻擦了又擦。
走到村口老槐树下时,张伟豪看见树根处堆着的灰烬,新雪覆盖的地方露出半截褪色的纸幡。
纸钱的火苗忽明忽暗间,他瞥见三叔盯着火焰眼神里的肃穆。磕头时额头撞在冻硬的土地上, 声惊得堂哥不禁侧目,三叔却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后背,掌心的老茧透过羽绒服传来温度:重些好,祖宗听得见。
当最后一捧酒浇熄余火,张伟豪跟着堂哥往回走,听见身后麻雀扑棱翅膀的声响。
上一世对这些只觉的是封建社会遗留下的陋习。
但是现在,就像他说不清为何重生,却在磕头时听见土地的回响,在灰烬里感受先人与现世的隐秘勾连。
这隆冬的风穿过塬口时,恍惚间觉得,那些被他嗤笑过的 ,或许就是血脉里流淌的、与命运对话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