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约四十,面容清癯,目光锐利,是沈慕青颇为倚重的智囊。
他瞥一眼案上的物资和沈慕青手中的药瓶,眉头微微的皱一下。
待亲兵退下后,廖先生走到沈慕青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警示意味,“将军,靖王府的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但如今京城局势微妙,靖王病重,王府式微已成定局,陛下对靖王府的态度,朝野上下都看在眼里。”
他顿了顿,观察着沈慕青的神色,继续道,“将军如今初掌兵权,根基未稳,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等着抓您的错处,此时若与靖王府走得太近,只怕会引火烧身,陛下若疑心将军与靖王府关联过深,恐对将军前程不利,甚至可能波及北疆稳定。”
廖先生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雪水,浇在沈慕青心头。
他明白军师的担忧不无道理。
皇权倾轧,冷酷无情,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靖王府如今看似风雨飘摇,确实是该避嫌的时候。
沈慕青沉默着,目光再次落在那箱物资上。
那些实用的御寒物品,那些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伤药,无声地诉说着雪中送炭的情谊。
他想起老将军沈弘的嘱托,想起靖王府在他最需要支持时给予的助力。
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眼神恢复平日的坚毅与清明。
他将手中的药瓶轻轻放回箱中,动作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
沈慕青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趋利避害,确是明哲保身之道。”
廖先生闻言,面色稍缓。
然而,沈慕青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铿锵,“但我沈慕青能有今日,离不开老将军的栽培,亦离不开王爷与王妃昔日的赏识与暗中相助,如今王爷病重,王妃处境艰难,我若因惧祸便急于划清界限,与那些见风使舵之辈有何区别?”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苍茫的雪原,那是他誓言守护的疆土,“况且,靖王府所赠,皆是用于将士御寒,救治伤兵之物,于公于私,都无愧于心,陛下若要疑,便让他疑去,我沈慕青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北疆军民,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传令下去,王府所赠物资,悉数分发至各营,务必让将士们感受到这份心意。”
“加强边境巡逻,严防北狄趁冬季扰边,我们唯有打好仗,守好土,才是对各方最好的交代!”
廖先生看着沈慕青决然的神情,知道他心意已定。
心中虽仍存忧虑,却也不禁为这份知恩图报,不畏权势的风骨所动容。
他深深一揖,“将军重情重义,属下佩服,只是日后与京城往来,还需更加谨慎才是。”
沈慕青微微颔首,“我晓得轻重,可该守的道义,不能丢。”
他再次看向那箱来自风雨飘摇中靖王府的物资,眼神复杂。
恩义与风险,前途与本心,在寒冷的北疆之夜,交织成一道沉重的考题。
而他,已做出自己的选择。
京城的风雨或许飘摇,北疆的军心,不能乱。
而他沈慕青,也绝不会做那忘恩负义,随波逐流之人。
他的路,要跟着自己的心,跟着大义,一步步,稳稳地走下去。
夜里,沈慕青刚回到帅帐,厚重的门帘便被掀开,带着一身寒气与淡淡馨香的沈慕英走进来。
她脱下沾着雪沫的披风,露出里面利落的骑射服,脸上带着巡查后的疲惫,眼神明亮。
“阿姐。”
见到她,沈慕青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几分,递过一杯刚沏好的热茶,“巡防辛苦了,外面情况如何?”